第115章霜歸(上)
從甲藍城到青州,少說也得半個月。
白天趕路,晚上駐紮休息,張弛有度,也不算太為勞累。商旅衆人得知師姐弟二人是出來雲游的仙宗子弟,待他們二人也極為客氣。
雖然清清早已不喜昆侖,但必要時候,她總要搬出曾經的這個身份。沒辦法,昆侖仙宗赫赫有名,而她随手亮兩招道術,也能叫人信服,這噱頭豈有不用之理。
沿途多為山路,能瞧見不少巍峨雪山,險峻深谷,風光極好。清清頭兩天還興致勃勃地扒着小窗去看,後來也漸漸膩味了。
車廂逼仄而颠簸,再好的興致也能被颠得一幹二淨。
清清百無聊賴,就去逗弄在一旁閉目打坐的裴遠時。
她掀開布簾,指着遠處一座形狀奇特的小山,道:“師弟你看,那像不像一只雞足?”
裴遠時睜開雙目,往外看了一眼:“像。”
清清說:“此山正是叫雞足山,這關乎一個極有趣的傳說——”
“傳說千百年前,八仙之一的呂洞賓曾途經此地,見此處風景奇麗,便停下來欣賞,流連不去。”
“結果不知何處竄出一只野狗,兇神惡煞地撲上來,張嘴便咬。呂洞賓躲閃不及,眼看着就要被咬到——”
“一位仙子從天而降,姿容如玉,清麗婉轉,一擡手,袖中飛出數枚仙器。那野狗一見,便失魂落魄,汪汪叫着去追仙器,讓呂洞賓逃過一劫。”
裴遠時忍不住道:“這跟雞足山之名有何幹系?”
清清正色道:“因為那仙子名喚雞足仙,所使的仙器是鹵雞足。呂洞賓感激涕零,回去四處講述這段經歷,雞足山之名便自此流傳了。”
裴遠時遲疑:“我也讀過不少神話故事、異聞傳說,可從未聽聞有哪位把鹵雞足當仙器的……”
清清搖頭嘆息:“那你所讀得還是太少了些,西南之地文化迥異于中原,流傳的故事自然大相徑庭。”
裴遠時反問道:“那師姐怎曉得得如此具體?”
清清微微一笑:“因為剛剛都是我随口亂編的。”
裴遠時一語不發地看着她。
清清先是淡然微笑,接着嘴角忍不住抽動,最後終于噗嗤一聲笑開。
搖晃的車廂中,她笑得東倒西歪:“師弟,你剛剛的表情真是太有意思了……”
裴遠時将臉別到一邊。
“再給我表演一下吧,”清清一邊抹去眼角的淚,一邊俯身去拉的手臂,“就是剛剛那個,震驚又憋悶的表情,哈哈哈哈……啊!”
未盡的笑聲被驚叫所取代,輪毂不知碾過了何物,車廂忽然猛震了一下,清清毫無防備,當即便往前撲去——
一頭撞進了對面的人懷中。
頭頂傳來一聲悶哼,她暈頭轉向地擡起臉,看到少年幹淨清晰的下颌線,和緊抿着的唇。
清清立即手忙腳亂地爬起來,口中不住地道歉,剛支起手臂,車身卻又高高一彈,比方才那下晃得更兇。
好不容易支撐起來的她,再一次滾到了裴遠時身上,又将他壓得嘶了一聲。
這下沒法再輕松起身了,因為她被少年的手臂從背後牢牢環住了。
“師姐是故意的?”他在耳邊陰沉地說。
清清為自己辯解:“我怎會那麽無聊幼稚?這是不小心。”
“不無聊幼稚,怎麽淨胡編些故事來戲弄人?”
清清一本正經:“雖說是胡編,但也并非無憑無據,師弟有所不知,傳說——”
她的即興發揮還未出口,一只手又繞過來,扳住了她的下巴。
裴遠時低聲道:“師姐還想用什麽瞎話哄我?”
他說話的吐息落就在她耳後肌膚上,一字一句,像從未知海域襲來的溫暖水波。
清清眨眨眼,她小聲說:“這個雞腳仙——”
少年哼笑一聲,他低下頭,輕輕銜住了她發間露出的一點耳垂。
他用牙尖不緊不慢地摩挲,堅硬與柔軟之間的潮熱游戲,他如願聽到了女孩的第一聲輕喘。
“接着講。”他用氣聲說。
清清咬緊了唇:“鹵雞腳通常有必需的……九個步驟……”
她最後一個字變得又輕又顫,因為少年正順着耳際往下,一路舔吻到了她的脖頸。
像蜻蜓在振動的鱗翅般脆弱,像雛鳥新生的第一根翎羽般柔軟,他吮吻而過,最後用牙齒輕輕扯開她的衣領。
“九個步驟,然後呢?”
他埋首在其中,還不忘催促提醒。
“然後——”女孩的手指插入他發間,無意識地抓纏住發絲。她語氣喃喃,不住地低喘,像極了無言的鼓勵。
裴遠時的動作便遲緩下來,他的呼吸也難以抑制地粗重。
他擡起頭,看着女孩已經潋滟如水一般的眼,以及眼尾無法忽視的、意動的潮紅。
車身仍在晃,窗外的景物仍一幕幕往後退,馬夫的鞭聲仍一聲聲地響。而他們在擠滿貨物的狹窄空隙,做着所謂仙宗名門師姐弟本不該做的事。
他嘆了一聲,懲戒般地在她鎖骨上咬了一口,接着伸出手,幫她攏好了衣領。
清清擡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這就沒啦?”
裴遠時咬牙道:“師姐還想如何?”
清清便撇了撇嘴,她用鼻尖去蹭他的,低聲抱怨:“真小氣。”
裴遠時的眼神便又深了些:“萬一突然有人來……”
他的話沒能說完,清清擡起下巴,咬上了他的唇。
她口齒不清地說:“廢話真多。”
下一刻,她的後腦被人緊扣住,少年低下頭,毫不留情地加深了這個吻。
舟車勞頓,路途煩悶,只好這樣逗師弟玩了,呼吸相纏間,清清迷迷糊糊地這樣想。
确實也很好玩的。即使僅僅是親吻和舔舐,也是讓人樂此不疲的游戲。
她覺得很奇妙,為什麽兩個人之間的相觸親昵,可以這麽不厭其煩,這麽循環往複,也能讓她快樂到心顫。
而看到對方眼中的濕潤和沉溺時,這份快樂便更深了一層。
如此這般,十來天的路程簡直太好打發。
在離青州城門還有十來裏的時候,他們向商旅衆人辭行,接着從渡口坐船,又花了兩日,終于即将到達泰安鎮的渡口。
離開泰安鎮不過兩個多月,卻給人一種恍如隔世之感。
清清站在船頭,看着兩邊連綿如水墨的青山,聽着船槳劃破水波的聲響,舒服得長長嘆息。
此時正是清晨,水面浮着一層霧,冷不丁地,她想起了今年幫小桃處理水魆之事……也不知道小桃大牛他們如今怎麽樣,離開小霜觀的事應該早就被察覺了,龐裏正可有四處尋找,丹成收到了蕭子熠的傳訊,應當還在觀中……
前方隐隐約約,顯出了渡口的輪廓,河邊上青磚綠瓦的建築也逐漸密集,這些都是再熟悉不過的景物。
船停了,清清率先跳下岸,她往前走了兩步,又忽而駐足,回頭看向走在身後的裴遠時。
她狡黠地說:“師弟,你可曉得這渡口叫什麽名字?”
據她所知,這地方裴遠時只來過一次,還是上次去江米鎮的時候。當時她便發現這渡口名字起得有些巧,但忘了同他說,他應當是不知道這樁的……
少年淡淡地說:“清遠渡。”
清清咦了一聲:“我記得我沒告訴過你。”
裴遠時說:“從別處聽來的,我在這兒呆這麽久,又不是傻子。”
原來如此,清清一邊往前走,一邊嬉笑着說:“那你覺得這名字如何?”
她的暗示太過明顯,或者說這渡口的巧合也十分明顯,所以初來之時,裴遠時在街上聽到旁人閑談說出了這個名字,當時便記在了心裏。
女孩還不住地回頭,想要聽到他的答案,眼睛裏全身亮閃閃的期盼。
他輕咳一聲,無奈重複道:“……我又不是傻子。”
清清滿意地笑了。
今天不是趕集日,時候也早,鎮上人并不多,他們一路過去沒碰上熟人。清清急着回觀裏,并未逗留,直奔小方山而去。
山腳的農戶,山腰的竹林,山坡上的野花野草是最茂盛的時候,一切都是那麽熟悉。二人一路往上掠,不消一刻鐘,便能望見小霜觀青灰色的屋脊。
一種莫名的近鄉情怯之感悄然而生,站在門外,清清反而躊躇起來。
她扭頭朝裴遠時道:“也不知道丹成把觀裏折騰成什麽樣了——”
話音未落,門開了。
二人齊刷刷往裏看,只見門後面站着一個墨發白膚的俊秀青年,他穿着身黑衣,嘴角勾着抹意味不明的笑,正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們。
清清立刻認出了他是誰,雖然上次見面是黑燈瞎火下的生死相搏,但這人的笑容給她的印象可太深了,又陰毒,又妖冶,像條千年老毒蛇……
她還未作出反應,老毒蛇也沒有任何動作,一柄劍先破空而來,帶着尖利鳴聲,直直揮向了門內站立着的黑衣青年!
讓人意外的是,兩個月前還身形鬼魅,出手如風的殺手見到這淩厲殺招,竟是大驚失色,兩腿一軟,往下跌坐,才硬生生避開了這一劍。
清清當即便回過味來:“你這老毒蛇又在搞什麽鬼名堂?”
坐在地上的青年恨聲道:“什麽老毒蛇?你這丫頭怎麽專替人亂起名字!”
下一瞬,寒涼的劍刃便抵在了他喉嚨之處。
裴遠時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你……”
“你們終于回來了!”
一道白色的身影如脫兔一般襲來,直直沖向門口正在觀望的清清。清清忙張開手臂,穩穩地接住了這個過于熱情的擁抱。
來人圓臉杏眼,紮着雙鬟,穿着昆侖道袍,不是丹成又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在無人在意的角落,我改了筆名。
我剛上初中的妹妹看到了新筆名,她開始叫我秋員外,暈,怎麽這麽好笑
今天複工,所以來晚了,麽麽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