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風飄過,一道青衫身影如天外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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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 你怎的來了。”花蕊兒有片刻的恍惚。

尊上說塗淩有要務在身,便讓玄老先生陪同。尊上向來深入簡出,身邊并沒有多少随侍的人, 蕊兒自己也從來不喜身邊從者如雲,若非尊上開口,她其實帶着阿巧就夠了。

她不太認識玄老先生, 事實上阿巧也說了,從未聽過問道閣有這樣一號人物, 花蕊兒猜想應該是長年幫尊上打理院子的老仆。蕊兒知道尊上向來不太喜歡這些繁文缛節, 所以他說讓玄老先生跟着她, 她也沒有絲毫的不滿。

就是玄老先生年紀真的太大了, 走路也很慢。怎麽勸他也不肯上馬車, 他不疾不徐跟在他們身後,可他們實在替他累得慌。所以張信出了主意, 給了玄老先生一些銀兩,讓他尋個茶館坐着喝茶,他們回去的時候再順道捎上他。

玄老先生樂呵呵地點頭同意了。不曾想,他竟自己找來了。

那邊的馬維幾人,忍不住低聲嗤了一聲。堂堂的尊上夫人, 出門帶着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丫頭片子,還有一個半截身子進了棺材的老東西,真是可悲可嘆。

邬隆一方卻都出現一絲不忿不忍之意。

“這小家夥傷得很重哪, ”玄老先生開口道,“這傷勢還是要盡早醫治, 免得落下病根。”

張信已經在邬淨的身下墊了軟墊,阿巧也用熱水将他稍稍擦洗了。

花蕊兒眼露心痛之色,忙不疊蹲下身去, 正要用手再去查探。

“夫人稍等。”玄老先生急道:“男女授受不親,讓老仆來。”

開什麽玩笑,淡定如玄武,方才的心也漏跳了一拍。

要是尊上知道他在的地方,夫人還得親手為其他男人診治療傷,估計他的天靈蓋不用被掀翻,後背的殼是逃不掉。

院裏發生的一幕如何逃得過他的眼睛,花蕊兒開口那會,他便給尊上傳言了。

“陛下,咱家夫人好像不太高興。”

問道閣裏的龍尊上,正在百無聊賴地翻着書頁。

一旁的塗淩也不敢打擾,只是覺得今日的尊上怎生與往日不同了。

這手裏拿着書,眼神一直在飄忽。

塗淩看到尊上突然身子一挺,嗯了聲。

尊上的手從虛空中抹過,一副靜止的景象便出現在眼前。

這圖像裏的人,塗淩倒是認識了個七七八八。

“夫人因何不快?”尊上突然轉過頭望向他。

“啥?”塗淩渾身一個顫抖,可憐的他為何最近總要面對尊上的靈魂拷問。

“尊上,夫人生氣應該是因為邬淨受傷了。”塗淩規規矩矩道。

“嗯?”尊上眉一挑,聲微擡。

“邬淨跟夫人相交多年,可以說是一起長大也不為過。”塗淩徑自講着,突然脖子一冷,打了個哆嗦,尊上看着他,眼神幽暗不明。

塗淩一個機靈,忙道“邬淨和夫人情同手足,想當初夫人要嫁給尊上,邬将軍二老皆頗有我微詞,倒是邬淨慨然支持。”

“尊上,我馬上遣人過去,馬家家大勢大,還有修煉者助陣,莫讓夫人他們吃了虧。”塗淩拱手道。

話還沒說完,就看到頁面一閃,一個顫顫悠悠的老者的身影出現了。

畫面驟然消失。

“那,那是玄老先生?”塗淩有點口吃。

尊上不可置否,“讓他陪着蕊兒走一趟,他倒是腿腳越來越不利索了。走得比爬的還慢。”

塗淩咋舌,站在那裏一動不動,腦海中卻是驚濤駭浪。

“我即便跟玄老一樣化形了,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想起雪倪獸說的話,塗淩吃力地吞了吞口水,馬家這次是踢到鐵板了,不,應該撞上鐵板,還是要撞得粉身碎骨那種。

尊上突然邁步往外走。

“尊上,”塗淩連忙跟上。

“塗淩。”尊上止步,喜怒不明地說了句,“你帶着雪倪獸去馬家,告訴他們,他們吓到本尊的夫人,本尊,很不高興。”尊上最後四個字說得一字一頓。

塗淩站在那,看着尊上離開,半晌沒有說一句話。

夫人到底是什麽仙女轉世?這才幾天的時間,尊上一個平日裏瞧着女人就黑着臉的高冷神仙,變成一個随身帶着醋罐子的護妻狂魔。

花蕊兒那邊,玄武顫顫悠悠地走了過去,笑呵呵地說,“夫人,看着就好,老仆來。”

玄武也不等別人說話質疑,他蒼老的額手似乎還顫抖着從邬淨的額頭上往下抹。

在張信看來,那動作,就像是給死不瞑目的人閉眼。

邬隆夫婦其實有些鬧心,但畢竟是長者,也是蕊兒從問道閣帶過來的,一時之間也不好開口。

玄武的手來到邬淨腹部的時候突然一頓,猛地擡起,狠狠的往下一拍。

距離最近的張信只感到一股巨力一攝,還未反應過來,噗的一聲,邬淨突然嘔出一口黑血,整個人又暈了過去,但明顯胸膛開始起伏,氣息也開始穩定。

“玄老先生,您,”花蕊兒驚喜交加,她體內空有力量卻無法給活物療傷。她對元力一向極為敏感,玄武的手開始懸空放在邬淨額上的時候,她就能感到一股極為純淨猶如厚土般的氣息。

玄武看着花蕊兒歡欣鼓舞的模樣,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上輩子陛下抽了鳳竹的脊骨,也就是那根玄水鳳竹,将它與蕊兒的魂魄相融一并轉世。這一世的蕊兒,體內有靈竹護體。玄水鳳竹本身就是感應天地的靈物,與生靈頗為親近,甚至玄水鳳竹的靈力對一切生靈都大有裨益。

陛下這個小氣又不通人情世故的男人,也不知道下了什麽禁制,蕊兒的靈力一遇到活物便沒了感應。這是怕別人占了蕊兒的便宜吧。

相較馬維幾人互看一眼,眼中多了異色,邬隆夫婦卸下了心頭大石,夫妻兩人幾乎同時就要屈膝跪下。

玄武擺擺手,“無妨無妨,在下只是尊上身邊的一名老仆,邬将軍是夫人的至親之人,老仆施以援手是份內之事。”

邬隆和馬維一行人幾乎同時心中一凜。

尊上身邊的老仆,這可與問道閣其他人的身份完全不一樣。

尊上的近侍塗淩,如今已隐隐是問道閣屈指可數的人物,雪倪獸更不用說,那就是出了問道閣也是可以橫行霸道的主。而這名老者,外人從未聽聞。

可作為曾經身居高位的人都清楚,越神秘的往往是越莫測的。畢竟尊上身邊,不可能養庸人。

幾人幾乎不約而同朝花蕊兒看去,如今仿佛多了一個例外。

玄武依舊笑嘻嘻,非常和藹地問花蕊兒,“夫人,你方才說誰非死不可?”

花蕊兒瞬間噎住,她方才盛怒之下,自然而然便放出了狠話,如今玄武用這種慈愛的,和藹的眼神望着她,問她誰非死不可,她真的一時之間不知如何作答。

“夫人莫慌。”玄武好脾氣地笑了笑,轉過身,依舊一臉人畜無害地笑着道,“方才我家夫人說了哪位非死不可,就麻煩你自行了斷一下,也省得我動手,你連個全屍都留不下來。”

一句話,瞬間讓全場靜得落針可聞,原本想要将邬淨擡進屋子裏的張信也愣在了那裏。

“閣下莫要欺人太甚!”馬維氣得連嘴唇都在抖。

“欺人太甚?”一臉慈祥的玄武突然間整張臉都冷了下來,他的雙眸出現了詭異的豎瞳,一瞬不瞬地盯着馬維。

馬維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小腿不斷打顫。

“賤婢二字,足以讓你永世不得超生!”玄武的話音剛落,馬維頭頂的虛空,突然出現了一個青色漩渦。

一聲慘叫,馬維整個人被卷了進去。

電光火石之間,那漩渦憑空消失,而馬維站立的地面,只留下他穿着的一身衣裳,還有一顆突兀的眼珠。

玄武适時打了個飽嗝,又笑了,笑得十分慈祥,可看在此時衆人的眼裏,一股寒意從頭頂滲到腳下。

“留只眼珠,拿回去權當做個念想。”玄武笑得很是寬宏大量,偏過頭去,看着背劍的男子,“你自己動手,還是老朽代勞?”

“你,你究竟是何人?”餘下的幾人幾乎同時往後推開了好幾步。

簡直就是一個變态的老妖怪。

尊上的震懾力,在于他的修為。但他出現的幾次,均是中規中矩的出手,聲勢浩大,但美輪美奂,每一個動作,每一次元力的運用,都讓人賞心悅目,心生崇仰。

可眼前這位,老态龍鐘,慈眉善目,可這殺人的手段,簡直駭人聽聞,殺了人還要留個眼珠子來惡心人,那青色漩渦,猶如扯開的一張大口,還有方才的飽嗝是怎生回事?

別說馬維帶來的幾人,連邬隆幾人都艱難地吞了吞口水,一臉敬畏地看着玄武。尤其是張信,想到自己方才還打賞了幾塊碎銀給玄武,很是敷衍地讓他自己找個地歇歇去,想到這,張信真的連自我了斷的心都有。

玄武突然身子一僵,轉過身來,深鞠一躬,“夫人,老仆考慮不周,怕是讓夫人受驚了。”

自己莽荒的野性和嗜血興奮起來真的有點忘乎所以,這要是吓壞了夫人,可真是大不敬的罪過。

看着像花蕊兒深鞠一躬的玄武,衆人又受到一波無法形容的沖擊。

舉手投足就有如此強悍力量的強者,一個足以傲視群雄的隐世老者,如今正在朝一個無絲毫修為的女子深深鞠躬。

瘋狂,太瘋狂了。

邬隆看向花蕊兒,眼神中有些猶豫。邬淨性命無憂,他不得不考慮是否值得把事情鬧大。馬家的馬維已經死了,那背着長劍的,如果他猜得沒錯,應該是皇家的高手,是皇後一脈的人。

如果皇家一脈連死兩人,尊上他們不敢動,可他們邬家和餘下的将士,該如何自處?

見慣了戰場生死,鮮血淋漓的花蕊兒,除了初時的訝異,便冷靜了下來。

花蕊兒深深看了邬隆一眼,朝玄武回禮,“玄老先生,您言重了。曾經與蕊兒朝夕相處的三百名将士都命喪他人之手,蕊兒只恨自己沒有能力手刃仇人。”蕊兒望向那背劍男子的身上,聲音清脆卻冷若寒冰,“有勞玄老先生了,他,非死不可!”

邬隆和張信皆全身一震,哽咽難言,更多的是懊悔和自責。

三百條兄弟的性命啊,他們卻還想着伏誅一人便可息事寧人。

若非他們實力低微,這口氣如何忍得住,如何忍得住?

“夫人有令,莫敢不從!”玄武恭恭敬敬施禮。

轉身

那男子幾乎在玄武話音一落時便拔劍而起。

可他快,玄武更快。

玄武只是朝虛空張開了手,用力一握。

男子身側的空間突然開始扭曲,男子的臉上浮現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一聲淸嘯聲從遠處傳來,“還請閣下手下留情。”

道道風刃由遠及近,圍城一個劍陣,飛旋在男子周圍。

玄武微微皺眉,“先天者?”只是玄武咧嘴一笑,“我家夫人說他該死,他就必須死。”

玄武猛地往前一步,男子周圍的風刃道道消融,他周圍的上下虛空,肉眼可見仿佛被某種力量朝左右扯開。

他的整個身子,随着他周圍虛空的割裂,一斷為二,如玄武所言,死無全屍。

風飄過,一道青衫身影如天外飛仙,徐徐落在院子裏。

男子俊朗清雅,風流倜傥。

餘下活着的三人,早已抖如篩糠,跪伏在地上,連聲道:“天行王爺,請救我等一命!”

除了花蕊兒和玄武,邬隆等驚詫片刻,慌忙行禮,“見過王爺。”

天行王爺的眼睛卻一瞬不瞬地看着花蕊兒的方向,他的聲音低沉頓挫,“花醫士,你可還記得我?”

“是你?”花蕊兒眼露驚詫之色,“李行大哥?”

衆人皆一臉詫色,這兩個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人怎的仿佛還是舊識。

邬隆看着天行,心裏卻一股不妙油然而生。同為男人,他太熟悉天行眼中侵略性和那種莫名的情愫。

“是我,你可還好?”天行突然向前一步,很自然地,手便伸了出去。

玄武冷哼一聲,微微側向花蕊兒的方向。

初時相見有過片刻驚詫的花蕊兒,神色已恢複如常。

初遇李行的時候他雙腿皆斷,當時因為混戰,她不幸落單,與大軍分開,神差鬼使遇見李行。

他那會傷得極重,她不眠不休照顧了好幾天他才開始恢複神智。

李行的脾氣異常古怪刁鑽,剛開始對她頤指氣使,她憐惜他重傷不愈,心情肯定不好,也從不與他計較,反倒對他越發容忍關懷。

在那渺無人煙之地,他們相互扶持,一起度過了一段艱難卻實實在在的日子。

漸漸地,李行性格變得溫和了些,傷勢也開始好轉,她真心為李行感到高興。

只是後來有一次深夜,她因着去采藥晚歸了。

那天夜裏傾盆大雨,她狼狽奔跑中,突然被人狠狠扯入懷中。

李行抱着她的手在微微輕顫,“你去哪了?不許再如此冒險。”

她知道,他對她的感情有些不一樣了,這不是她樂意見到她,她心裏只有一個人,即便不能靠近那個人,也沒有人能取代他在她心裏的那個位置。

所以她悄悄離開了,未曾想他竟然是天行,而他們,竟然會在這樣一個時間地點裏重遇。

天行環顧四周,看着重傷中的邬淨,再看看地上早已一分為二卻詭異地沒有一絲鮮血滲出的男子,眉頭緊鎖。

“閣下一出手便奪走我皇家兩員大将,此事,随後我會與閣下好好商讨一番。”天行看着玄武,眼中卻沒有絲毫異色。

片刻,他将眼光移到花蕊兒的身上,眸色柔和了不少,聲音也帶着一絲安撫和憐惜,“花醫士,馬家所犯之事,我向你承諾,必定調查清楚,為你讨回一個公道,絕不偏袒。”

“本尊的女人,什麽時候需要你來為她讨回一個公道。”高山流水般的聲音緩緩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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