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兒, 陪我到藿鹿山脈。”尊上的聲音響起。
“藿鹿山脈?”蕊兒擡起了頭,心中一動,“尊上, 為何是藿鹿山脈?”
尊上看着她,眉尾一挑,似笑妃笑, “難道你不是在那對我情根深種?”
蕊兒臉一紅,卻驀地擡頭, 雙眸閃閃發亮, “尊上, 藿鹿山脈的星願花, 是你種的嗎?”
尊上微微俯身, 低低地笑了,“救命之恩, 當以身相許。”
花蕊兒只感覺自己整顆心仿佛炸開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歡喜讓她的雙唇彎出絕美的弧度。
原來當年在藿鹿山脈上,不是她一個人的初遇。
“好的,尊上!”
相擁入懷,尊上閉上了雙眸。
“一元複始, 二花疊開,三源齊聚,天地陰陽平衡之時, 便是輪轉往生之刻。”
“藿鹿山脈,是您與夫人此生的開端, 也必将是此生的終結。”
“冥冥中,您動用沌濛之力受了傷,鳳竹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尊上, 玄武乃局外之人,若我出手,便擾了天機。”
“玄武在三世之外,等着尊上和夫人歸來。”
明明是為了來世的相遇,來世的相愛,來世的相知相伴。
可他為何心中如此不忍,如此不快,如此不願。
他應該陪着她慢慢變老,他應該牽着她的手看遍這世間每一處風景,他應該夜夜擁她入懷讓她感受他的眷戀。
可他,卻要親手終結她這一生的幸福,要親手斷了他與她這一世所有的羁絆。
即便知道不管是瓣兒,蕊兒,還是以後的她,都是他心尖上的那個女子。
可這一世的她,何其無辜。
思及此,劇烈的疼痛,席卷他整個身體。
白河谷底,夜色深沉如墨,風聲蕭瑟。
一股嗜血的,野蠻的,遠古的氣息從深埋的泥土中緩緩滲透出來。
一個穿着黑色衫裙的女子,跪趴在那黑到如同稠墨般的泥土裏,仿若受到了召喚一般,猛地驚醒。
她的雙瞳變成了詭異的紅色,周身上下有淡淡的黑霧開始彌散開來,一股令人窒息的可怖魔氣開始瘋狂地肆虐。
女子周身的氣勢在不斷地凝聚攀升。
她突然仰天長嘯一聲,聲音凄厲,“陛下,我恨你!”
她站起身來,眼中射出濃郁到幾乎實質的恨意:“你竟然為她舍去一切,你竟然為把自己逼到這種地步,為什麽?為什麽?她到底哪裏好?哪裏比我好?”
“我與其他男人親近,你視而不見。”女子喃喃自語,“可他們如何比得上你?他們的身體只能成為我玩樂的工具,由始至終,我都只喜歡你啊,你于我,如師如父,你才是這天地間最強大的男人,你才是這天地間唯一配得上我的男人。”
“她在凡間,那個男人只是因為調戲了她一句,你竟然轉身就讓那男人魂飛魄散。甚至再也不讓她離開你的視線。”
“我以為你只是貪圖一時的新奇,可你竟然為了她,要毀滅我!”
“毀滅我?”女子抱頭,絕美的容顏扭曲了起來,“我能讓她親手将自己殺死一次,就能讓她死第二次。”
“現如今你已經不再是那個無所不能的祖龍陛下了,我不僅要拿回我的脊骨,我還要吞噬你的沌濛。是你先抛棄我的,這是你的選擇,你要為你自己的選擇付出消匿于這天地的代價!”女子的臉上挂着瘋狂而殘忍的笑意,“陛下,你放心,我會代替你的位置,替你繼續活着。”
淩天門的議事廳裏,淩天門主靈天乣端坐在主位上,他的左側站着三名老者,正是淩天門的三位長老,右邊站着一個身材颀長的青年,相貌與他有幾分相似,正是他的嫡子靈素潛。
“爹,瑤兒已經回來了,她想求見您一面,您就見見她吧。”靈素潛撩起袍子跪了下去。
靈天乣眼中出現了不喜之色,心中對靈素瑤愈加厭惡,“潛兒,你是我靈天乣的獨子,以後也必将是我淩天門的下任門主,你看看你如今這番做派,堪能擔起如此重任?”
靈天乣冷哼一聲,“她是死是活,與我何幹?我淩天門也不介意多養一個廢物,回來了就趕緊滾回她的院子裏,還敢出來丢人現眼。你以後若敢再偷偷見他,我定嚴懲不貸!”
“爹,”靈素潛還想說點什麽,一個妖媚至極的聲音已經傳了進來。
“門主何必如此絕情。”
女子的聲音帶着一絲戲虐般的嗔怒,卻毫無一絲一毫的委屈悲苦。
靈素瑤緩緩赤腳踱步而入。
“我今日來,是來送門主一份機緣,也當還了門主的養育之恩。”
靈素瑤一身黑衫,長及曳地,黑色的衫裙上繡滿了火紅色的如烈火般的圖騰。
腰際以下的紗衣很薄,她圓潤如白玉般的腳趾,從大拇指開始有一勾紅色的線條,婉轉往上,在小腿處綻放出一朵妖豔的花。行走間紗衣輕蕩,那凝脂般的肌膚和妖冶的圖案若隐若現。
妖豔,絢麗,猶如暗夜裏最魅惑的妖狐女鬼,別說已經一臉癡迷的靈素潛,即便是靈天乣,都剎那間有點口幹舌燥,熱血翻湧。
“這般做派的女子,簡直叫人惡心。”左側一位老者陰恻恻地道。
靈素瑤嬌笑一聲,那微醺的眸子一掃,“但凡是女子,大長老都惡心,長老喜歡的不都是嬌滴滴的男子麽?”靈素瑤說着,肆無忌憚得笑了起來。
“賤人,你竟敢如此放肆。”那老者漲紅了臉,猶如被踩了尾巴。
他的手剛剛揚起,卻突然雙目圓瞪,整個人摔倒在地。
一頭白發,剎那間根根豎起,束成一團,仿佛有人正拖拽着他的頭發,他疼得牙呲目裂,摔在地上的身體,朝着頭發被拖拽的方向被拖行。
靈素瑤依舊在笑着,笑聲回蕩在整個議事廳裏,她的手指在虛空中卷呀卷。
衆人目瞪口呆地發現那長老束在空中的頭發,正随着她手指的動作慢慢卷起來。
難道,難道?餘下所有人,皆一臉震驚地看着靈素瑤,完全說不出半句話。
“好久沒殺過人了,你應該感到榮幸,你是我覺醒後殺的第一個人。”靈素瑤突然五指曲張,一扯。
在地上被拖行的大長老整個頭顱仿佛被一股巨力生生被扯斷,鮮血噴灑在地。頭身分離,身體依舊抽搐了幾下方才停住。
那可是淩天門的大長老哪,即便在淩天門當不上是數一數二的高手,也非泛泛之輩,就這樣被活生生地扯成兩段。
“你,你究竟是誰?”靈天乣指着她,手指輕顫。
“我?”靈素瑤轉了一個身子,美眸圓瞪,一臉驚詫地道,“我還能是誰,當然是靈素瑤。”
“你怎麽會?”
靈天乣還沒說完,卻看到靈素瑤突然淩空而起,漂浮在空中,她的雙臂微展,熊熊的火焰在她的手臂上不斷延伸,形成了一片烈火形成的巨大的羽翼,整個議事廳的溫度驟然升高,大長老的殘破身子也瞬間化為灰燼。
靈素瑤在虛空中踏步而行,讓大廳裏的衆人突然想起了當日的龍祖雲。
靈天乣已經走下了主位,和剩下兩名長老站在一起,三人互相看着,臉上均出現無法置信的表情,靈天乣顫顫悠悠地道了一句,“天地之力,先天者。”
靈素瑤,不鳳竹落在主位上,手一招,靈素潛整個人已經飛至她的腳邊,跪坐在那。
鳳竹的手指緩緩擡起靈素潛的下巴,笑着道,“你曾對我那般好,放心,我舍不得傷了你。”
“靈門主,我來這只想送你一份機緣,我會收靈素潛為弟子,而且,”鳳竹看向靈天乣,身子往前一傾,“而且,我會幫你們,殺了龍祖雲。”
“殺,殺了龍祖雲?”靈天乣艱難地問道。
鳳竹柳眉一挑,“他死了,以後就是你淩天門的天下了。我是靈素潛的師尊,自然會庇佑你們淩天門。”
“龍祖雲修為深不可測,他”
靈天乣還未說完,靈素瑤便淡淡地開口道,“他受傷了。”
“我要這整個天下與他為敵,我要他如喪家之犬,我要他和那個賤人,死無葬身之地。”鳳竹的聲音猶如魔鼓在他們的耳際敲響,“他,非死不可!”
靈天乣的雙眸閃過一抹狠色,只要龍祖雲在的一天,他淩天門都無法再現昨日輝耀。問道閣有先天者坐鎮,如今他也有,為何不能拼一拼?
片刻,靈天乣躬身拱手道,“淩天門上下,願聽閣下差遣。”
靈天乣突然向前一步,“天行王爺也已然晉升為先天者,今日似乎還跟龍祖雲起了沖突。”靈天乣頓了頓,眼中略有不解之色,“天行王爺似乎對龍祖雲的嬌妻情根深種。”
既是要鬥,皇家自然不能置身事外,最好兩敗俱傷,盡皆殒命,沒有先天者,這天下就是他靈天乣的天下。
靈素瑤撫摸靈素潛的手突然一頓,眼睛微眯,整個人已經消失在議事廳。
皇家別苑,傍水而築,小橋流水,曲洞幽池,到處可見。
那亭臺樓閣裏,天行就坐在回廊處,身側堆滿了酒瓶子。
他的臉頰微紅,目光微醺。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阡陌繁花,我只摘一朵。”
天行緩緩站起身來,搖搖晃晃, “相思好,無奈別離惱,相思苦,不見長風舞。花蕊兒,你當真對我一絲情意亦沒有嗎?”
“怎會沒有?”一個柔柔媚媚的女聲悠悠傳來。
天行渾身一震,緩緩地轉過身去。
回廊盡頭,一身淡青衫裙的花蕊兒站在那裏,泫然欲泣,欲語還休。
“李大哥。”
這一聲李大哥讓天行善存的理智轟然倒塌。
“你怎的來了?”天行幾乎不假思索地沖而來過去,拉起了“花蕊兒”的手。
“李大哥,救我。”“花蕊兒”張開雙臂,抱住了天行的肩。
她溫熱的淚珠灑在他的脖頸處,讓他整顆心泛着極致的疼,她的手從他的肩膀上往下,一直撫到他的尾椎骨,一陣陣的戰栗讓他整顆心都叫嚣着渴望。
天行突然狠狠地咬了一下唇,兩手握住挂在他肩上的手臂,用力地将之推開。
“你,到底是誰?”天行咬牙切齒。
“只要你想,我就是她。”女子的雙眸清波泛動,足以溺死這世間所有的男人。
“你,不是她!”天行的眼裏泛着紅絲。
女子突然貼了過來,在他的耳邊呢喃,“只要龍祖雲死了,站在這裏的,就是她。”
抓住她手臂的手驟然垂下,女子趁機摟住了天行的腰,她的臉在天行的胸口處摩挲着,
“李大哥,你不會丢下我不管的,對不對?”
天行低頭望着胸前的女子,他痛苦地閉上雙眸又睜開。
“不會”他的手緩緩地捧起女子的臉,“我不會放開你。”
女子嘤咛一聲,突然踮起了腳,柔嫩的雙唇印上了他的。
香甜的氣息在他的唇角處逸散開來,女子的雙唇貼着他的張張合合:“幫我,幫我殺了他,殺了他,我就是你的。”
“李大哥。”
最後三個字,猶如一根根絲線,狠狠,精準,鋪天蓋地地将天行整顆心層層裹住。
“我要她”
腦海裏這個念頭猶如高山往下的滾石,速度越來越快,根本無法攔截阻止。
天行猛地将女子箍緊,他的唇貪婪地游離在她的臉,她的脖頸,她的耳廓,他的手,毫不猶豫地扯下了她腰間的系帶。
半個月後的藿鹿山脈,白雪依舊皚皚。
某一處的山巅上,那陡峭的山壁上,竟建成了一座恢弘大氣的樓閣。
樓閣裏所有的間隔,擺設,家具,幾乎都是由山壁本體的材料挖空建構而成。
站在閣樓上,腳底便是萬丈深淵,一眼望去,雲海浮沉,雪窖冰天,瓊花玉樹。
閣樓向外伸展的平臺處,一個石造的小桶大小的爐子正燃着炭火。
花蕊兒就坐在爐火旁,淡青色的鬥篷鑲着灰色的絨毛邊,灰色的絨毛簇擁在她的頸邊,将她的整張臉承托得越發嬌俏明麗。
她的旁邊的石桌上,放着那盆七瓣紫瀾花,如今的七瓣紫瀾花,其間的紫色氤氲濃郁,花香四溢,連花瓣兒都似乎長大了些許。
花蕊兒看着七瓣紫瀾花,臉上綻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随後又微微蹙了眉頭,手朝自己的心窩處摸了摸,一抹淡淡的痛色從她雙眸裏一閃而過。
她舒開眉頭,望着遠處的皚皚白雪,若非腳底下的深淵處那呼嘯而過的風雪帶給她一絲絲戰栗的真實還有身旁這株搖曳的七瓣紫瀾花,她都要懷疑這些日子以來,她是不是只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尊上說要帶她到藿鹿山脈後的幾天,他們在問道閣裏生活存在的痕跡似乎一天天被消失了。
她不知道尊上是怎麽辦到的,老閣主,管家,塗淩和雪倪獸都消失了。尊上說玄老先生會照顧好他們。至于塗步和靈素馨,自然而然成為問道閣的門主和門主夫人。問道閣上下,仿若被抹除了記憶一般,不再有人提及他們。
她和尊上離開的第三天,以皇室和淩天門為首,召集了天下修煉者,向龍祖雲下了“先殺令”。
她和尊上離開的第六天,尊上帶她來到了藿鹿山脈的天問居,這是他往日修煉避世之地。
他來後就開始閉關,如今已經是第七天了。
皇室有了先天者天行,而淩天門又不知道從哪找來了另外一個恐怖的強者,據說也是先天者魔舞。
尊上受了傷,唯有恢複到巅峰狀态才有一戰之力。
花蕊兒看了看身旁的七瓣紫瀾花。
她身上有龐大的靈力,全都聚集在她的心髒處。她的靈力無法為尊上療傷所用,但她可以将之傾注在七瓣紫瀾花上,只要将七瓣紫瀾花煉制成丹,應該對尊上的傷勢大有裨益。
為此,她用冰針刺進了自己的心髒處,染紅了的冰針帶着她心口處最澎湃的精血靈氣,融化澆灌在七瓣紫瀾上。
只是這幾日,她的四肢百骸隐隐有點酸痛,尤其是胸口處,偶爾陣痛還是讓她有些許難受。
“蕊兒”,低沉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
花蕊兒雙眸一亮,不假思索地抱起旁邊的七瓣紫瀾,朝旋轉的石梯往下奔去。
“尊上。”
石室內偌大的空間,桌椅,牆壁,甚至那張顯眼的床榻紗幔,都鍍上了濃郁的暗金色。
一身黑衣的尊上盤腿坐在塌上,正笑着望着她進來的方向。
“您可好些了?”蕊兒飛奔了過去,将七瓣紫瀾花擱在一邊,握着他的手,感受他漸漸暖和的溫度,心也稍放了些許。
“無礙”尊上笑着,幫她攏了攏身上的鬥篷,“冷不冷?”
花蕊兒搖搖頭,望向了七瓣紫瀾花,炫耀般地皺皺鼻翼,“尊上,七瓣紫瀾花我養得很好,應該可以煉制成丹。”她半蹲下身子,坐在塌邊的階梯上,握着他的手,滿是希冀地道“對你的傷勢,應該會有用處的。”
尊上的雙眸移向了七瓣紫瀾處,片刻,突然皺起了眉頭,“血氣的味道?”
那是香甜的血氣,帶着蓬勃的生機,可還有一絲微弱的腥氣血力夾雜其中。
尊上驀地将花蕊兒抱起放在床榻上,雙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那裏面有你鮮血的味道。”
花蕊兒唇角一彎,“尊上,你知道我自出生便體內自帶靈氣,蘊含在我的心口處。我只不過抽取了一點點”花蕊兒用手指比劃了下,輕松地道,“就是一點點心髒處的精血澆灌紫瀾花,完全不礙事。”
他的眸光卻帶着一絲凝重,緩緩地拉開了她胸襟上的衣裳。
花蕊兒的臉刷一下就紅透了。
半掩着的衣裳,往下是那綿軟的豐盈,如羊脂白玉般的肌膚上,隐隐有數個微不可見的針孔,在那光滑無絲毫瑕疵的美玉上顯得格外刺眼。
尊上的手指輕輕地觸上了那幾個針孔,眼底盡是壓抑的心疼。
花蕊兒渾身一顫,整個身體幾乎瞬間滲透着淡淡的粉色。
一股酸酸澀澀的感覺在胸口處聚集,花蕊兒低頭,吃驚地發現在她的肌膚下,竟有一絲手指長短的淡淡黑線在流轉。
“這?”蕊兒擡頭,一臉茫然。
尊上緩緩将她摟入懷中,“七瓣紫瀾花被血魔之氣侵擾,應該有人做了手腳。”
“是我疏忽大意了。”尊上輕嘆一聲。
“是塗步,”花蕊兒仰頭,“塗步曾經來找過我,說要替靈素馨向我道歉。除了他,再沒有旁人來過我的紫瀾苑。難怪,難怪。”
難怪當日的她總覺得塗步身上的氣息有哪裏不對,晦澀不明又帶着一絲邪異。
花蕊兒還在想着當日之事,突感臉頰微癢。
尊上的雙唇覆上了她的臉頰,額頭,他的手掌,突然義無反顧地順着方才敞開的衣襟伸了進去,掌控了那一方柔軟。
“我想要你,蕊兒。”
尊上的聲音仿佛在她的胸口處炸開,順着那若輕若重的動作,花蕊兒只感覺自己像一扁輕舟,在尊上的汪洋大海上随波逐流,起落浮沉。
半床雲雨半床紅,一夜未央一夜歡。
“尊上,您”雲雨漸歇,花蕊兒才錯愕地感到自己心口處的晦澀之感已然消失,而尊上的心口處,則多了那一絲淡淡的黑線。
“我,”花蕊兒咬緊了下唇。她似乎一直在給他制造麻煩,一直在給他增添危機,似乎自從遇見了她,他就不再是那個不染凡塵,翩然世外的尊上。
他卻突然悶笑一聲,“我可不是為你療傷。”
尊上的眼神帶着一絲笑意,眸色卻越發幽深,他的聲音帶着一絲激情過後的沙啞“我想要你,很久了。”
桃源處,暮雨雲橫,魚水相投。
次日,尊上帶着她看了藿鹿山脈最美的朝雲暮霞。
是夜,他們并肩而坐,花蕊兒的心裏,卻泛着淡淡,莫名的離別的悲哀。
層層疊疊的烏雲籠罩了整片天空,黑壓壓的令人窒息,仿佛正等待着一股力量将這黑色的帷幕一把扯破。
整個山脈突然開始震動起來,由遠及近的馬蹄聲漸漸清晰。
尊上突然望向門口,輕輕跟她說了句,“不要怕。”
花蕊兒狠狠地搖了搖頭,她知道他不會退縮,更不會逃避。他是尊上,他有他傲然于世的氣魄和尊嚴。
尊上突然猛地站起身來,幾乎同時,花蕊兒整個身體被莫名的力量送着後退。
龐大的元力旋渦從房間裏沖天而起。
青色的長虹,紅色的匹鏈,還有暗金色的驚濤駭浪,幾乎同時交錯在藿鹿山脈的上空。
不斷有山脈在崩塌,不斷有巨石在翻滾,不斷有地面在龜裂。
原來聽起來雄壯有序的馬蹄聲幾乎漸漸停歇,在自然的巨力面前,無數人的慘叫聲幾乎微不可聞。
那巨石築成的屋頂已經被掀翻了,屋內的一切漸漸明朗。
花蕊兒一眼望向了尊上處,沖上去擋在了他的前面。
“我沒事,你退後。”尊上的聲音沉沉響起。
他的胸口處插着一把匕首,屋外的石臺上,天行倒下的身影清晰可見,黑霧散盡,曼妙的身影在花蕊兒的眼前漸漸清晰起來。
尊上微微皺着眉,手指夾住那把匕首,将其抽了出來,扔在了地上。
“靈素瑤?”花蕊兒大吃一驚。
“你還護着他?啧啧啧”鳳竹嬌笑起來,“真是個蠢貨。”
尊上閉着眼睛默然不語。
鳳竹朝花蕊兒上上下下看了看,嗤笑道:“你莫不是以為他護的是你吧?”
“真是可憐的蠢貨,”鳳竹吃吃笑了起來,“他護的是你這裏的那道殘魂。”鳳竹的手指朝自己的胸口處指了指。
花蕊兒的心驟地一窒。
“他心愛的女人死了,那女人的殘魂正好寄生在你的身體裏,你以為,憑你那樣平庸的出生,生來就能擁有令人豔羨的靈力?你以為,就憑你一個小小的醫士,叱咤風雲的龍尊上會對你另眼相看,甚至一往情深?”鳳竹微微彎下身子,“你配嗎?”
花蕊兒緩緩地轉過頭,她的眼裏有無盡的茫然。
是啊,每次他望着她,雙眸裏總有隐忍的痛色和心疼,可他們之間,并未經過多少劫難坎坷。
是啊,每次他抱着她,雙臂裏總有壓抑的力量和渴望,仿佛一個不小心,她就會跑丢一樣。
是啊,當他聽到她用冰針刺開胸口的精血,他的薄怒和不忍,他寧願将那道魔氣渡入他的體內,也不願意将它慢慢抽取出來,是不是因為,她胸口處的那道殘魂,會感到疼痛。
“尊上,她說的,是真的嗎?”花蕊兒艱難的,一字一句地問。
“自然是真的?”鳳竹接口道:“只待你的身體與她漸漸相融,只待你慢慢變成了她,你也就一點用處都沒有,你就該消失了。”
花蕊兒仿若沒有聽到鳳竹地話,只是又問了一句,“尊上,是這樣嗎?”
“如果換成其他人,只要她的體內有這股力量,你也一樣會喜歡,對嗎?”
尊上咬緊了牙根,他緩緩地張開雙眸,搖了搖頭,“乖,不要胡思亂想。你就是你,不是旁人。”
鳳竹似乎訝異于尊上的反應,可她并未多想,想讓尊上親眼看着心愛的女人自戕的渴望占據了上風,她幾乎不加思索便道,“你消失了,才是對他們的成全。”
“你和她,本就是一體的。”尊上的聲音緩緩傳來,“你是她,她亦是你。”
尊上的話猶如晴天霹靂,将花蕊兒心裏的最後一絲幻想都擊碎了。
鳳竹皺了皺眉頭,不明所以。龍祖雲不該好好解釋前因後果,為何會說這種模棱兩可的話?
“不”花蕊兒猛搖頭,“不一樣,我擁有的是不屬于我的力量,還有,”花蕊兒的雙眸盈滿淚水,“還有不屬于我的感情。”
“你是因為她才喜歡我的啊?”花蕊兒的淚珠猶如斷線的珍珠。
尊上眼底的絕望,就像這藿鹿山脈沒底兒的深淵一樣萬念俱灰,他全身輕顫,似乎在壓抑着極大的苦痛和悲哀,他咬緊了牙根,“我說過,我要的,一直是你,也只是你。”
花蕊兒突然笑了,她緩緩地走到尊上的跟前,跪坐下來,認真地看着他,“我就是我,我喜歡你,尊上,很喜歡很喜歡。只要你能得償所願,什麽代價我都願意付出,我說過,我可以把我的心給你。不,”花蕊兒搖搖頭,“應該是我把這顆心,還給你。”
“你要嗎?”花蕊兒看着他。
仿佛要印證她的話一般,她胸口處,無盡的悲哀和傷心好像泛濫了開來,這是她體內另外一個她在悲泣吧。
難怪在她每次與尊上一起的時候,她都有種錯覺,仿若他們并非初識,仿佛久遠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彼此相依。
花蕊兒突然撿起那地上的匕首,她手上的光芒一閃,一道細如針線的光芒從匕身射了她的眉心。
“不要”尊上的額上青筋盡現,整個人墜入了極為掙紮的痛苦中。
她離他這麽近,他是可以阻止的,可他沒有,他沒有!
花蕊兒笑了,“尊上,不需要激烈的奪舍,不需要慢慢的融合,其實你可以直接告訴我,我可以消失的。我喜歡你,不管我是誰,我都願意為你付出所有。記得替我殺了靈素瑤,她太讨厭了,把我的美夢都戳破了。”最後那絲促狹的笑意,依舊停留在她淺淺的梨渦。
花蕊兒的身體軟軟倒在了尊上的懷裏。
一道極為耀眼的光芒從她的胸口處射出,拔地而起,化為一道流光,照亮了整個天地。
“龍祖雲,你竟然要她死!”鳳竹後知後覺地暴怒出聲,“你,你,你利用我!”
“你不知道,但凡為龍神獻祭之人,都能獲得一份福緣,蕊兒的福緣,就是你的靈虛鳳體和玄水陰脈。”
尊上抱着花蕊兒的身體緩緩上升,他體內的氣息節節攀升。
“我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很久很久了!”
高亢的龍吟聲響起,尊上的身體消失了,暗金色的龍綿延千裏,盤旋在無盡的虛空。
風聲嗚咽,如泣如訴,
雷聲轟鳴,如火如荼,
龍吟長嘯,如癡如狂。
暗金色的巨龍,是萬物的主宰,天地的主人。
某一處虛空中的玄武,臉上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笑意,“賀陛下,得償所願。”
玄武看着下方的阿巧,邬淨,塗淩,塗微,還有那依舊昏迷的天行。
“這些老朋友,或許還有相見的時候。”
混沌黑暗中一道亮光射出,伴随着一聲中氣十足的彪悍聲音,“龍祖雲,你個渣男,本少爺羞于與你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