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軟軟?老太君一愣, 腦海裏把所有的家族和修煉者過了個遍,也想不出有蘭軟軟這麽一個人物。
瞥了一眼蘭軟軟,衣服穿的那個叫衣冠楚楚, 頭發梳得那個叫油光蹭亮,整個人煥然一新,不知道的, 還以為他是跑山上賞月來了。
老太君一時就憋悶了,敢情我老人家拼死拼活, 打得天昏地暗, 你他娘別說不出手, 連在一旁幫忙盯梢的勁都懶得出, 跑去泡了個澡, 刮了個胡子,換了件衣裳, 還熏了香。
說起香,老太君的鼻尖動了動,方才酣暢淋漓的單方面屠殺确實耗費了她一番氣力,可剛剛這香氣鑽進她的鼻尖,她的靈海仿佛有一瞬即逝的灼熱感, 所有的疲憊一掃而空,元力更加凝練。
老太君的鼻翼微不可見動了動 ,緊接着嘴角抽搐了下。
龍血香, 老太君只覺得額頭有點發酸。
龍涎香,是皇室修煉者的禦用香料, 活血、益精髓、助陽道、通利血脈。
而龍血香,差一字,天地之別。
在這片大陸, 已無龍族嫡系一脈,但旁系擁有龍族稀薄血脈的,依舊是處在頂峰的戰力。
龍血香,顧名思義,就是取龍族旁系元獸的精血煉制而成。數十年前丈夫去世,兒子改頭換面想要開始好好修煉,是她向陛下要來了一寸的龍血香,為的就是讓他在練功沖擊關隘的緊要關頭可以助他氣血沸騰,凝聚靈海。
老頭的死才換來這麽一寸,眼前的人,竟然拿來當身體的熏香用。
老太君一時之間真有點接受不了。
這是個傻子,還是個大傻子嗎?
老太君自然知道,能夠修煉到天元境的沒有一個是傻子,傻子也開竅了。那就是說,他真的很壕,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壕。
可是即便皇家,也舍不得這樣糟蹋好東西,老太君實在想不出來,這天下還有哪個家族比風瀾皇室還壕。
老太君自然想不到,龍血香在人家蘭軟軟的眼裏,實在算不上是什麽稀罕物。
沒辦法,誰叫人家的供貨商牛逼啊,還是一手貨源,沒有中間商賺差價那種。
自己的親外甥,不幫自家舅舅出點血像話嗎?
龍血香在蘭軟軟的眼裏,什麽修煉的效用都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他主要是覺得好聞,且這個香味,顯得很男人,每次用了這種香,女子對他的觀感都有明顯的提升。
小時候的龍少爺,每年都要一臉委屈地坐在凳子上,伸出白白胖胖的小手指,看着舅舅在一旁磨刀霍霍,再看着舅舅龇牙咧嘴,一臉猙獰地拿着刀在他的手指上砍,每次都快累廢了,每次都要砍廢幾十把刀。可憐舅舅一把老骨頭,等他實在砍不動了,少爺才一臉委屈疼痛地給自己的手指弄了小孔,滴幾滴小血珠,看着舅舅一臉欣喜若狂。
那會的少爺,總覺得舅舅真是個好人哪,起碼是努力付出才有回報。不像他爹,放他的血一副不要給臉不要臉的模樣,他連反抗都反抗不了。
祖神龍的血,即便是旁系龍族的心口的精血與之相比,都是雲泥之別,不,根本不配放在一起比較。
面對這樣的人對你一臉谄媚的模樣,老太君沒了一向自诩的淡定和狂妄。
“老夫人真的是風度修為世無雙,簡直就是美貌與智慧并存,英雄與俠義的化身,老夫人您英勇,但不橫蠻,您穩重,但不死板,您重情,但不濫情,您忠義,但不愚孝,您有着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氣,有着震殺四海的強者之風,您身上的每一寸品格氣質,都是我輩的楷模,都是我的榜樣,都是,”蘭軟軟口水四濺,說得那個聲情并茂。
“師傅,師傅”何向蕙扯了扯蘭軟軟的腰帶,看着老太君,臉上帶着一絲尴尬而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老太君聽得一個頭兩個大。
世人向來敬她,畏她,認識她的人見到她都要抱頭鼠竄,連朝廷裏那些位高權重的老家夥,見到她哪次不是腎虛尿急,嘔吐拉稀,連兒子暴斃這種缺德的借口都能想出來。你說,有誰敢在她魚小佩面前說得跟要升仙一樣婀娜多姿?
可眼前的人,即便不知道自己身份,方才她殺了多少人,怎麽殺的他總清楚吧,把她誇得這般天上有地下無的,這是有什麽陰謀?
生平第一次,老太君感覺自己身上居然有這麽多的優點?
不能吧,她除了殺人和罵人,實在沒有其他值得稱頌的本事了。
這種感覺,很奇妙啊。
“對,對,”蘭軟軟感受到何向蕙的拉扯,連忙拱手作揖,九十度彎腰,“蘭軟軟見過魚老太君。”
老太君的眼神一凝,殺機一閃而沒。
“閣下是認錯人了吧,魚老太君是李家的掌舵之人,暗殺中的高手,她手中拿的,可是匕首。”老太君幹笑一聲,“我可萬萬不敢與老太君并肩而論。”
何向蕙讪讪一笑,靠近蘭軟軟,壓低聲音道,“師傅,莫不是認錯人了,您可別表錯情。”
“哎,我是不會認錯人的。您要是用匕首,我還不肯定,您用刀,那就對了!”蘭軟軟說得那個叫眉飛色舞,真情實感,“世人總是自視過高,尤其是修煉有成的人,以為自己辦不到的事情,別人也很難完成。雙系同修,有何不可,我家妹夫和外甥,哼,”蘭軟軟輕哼了一聲,“那可都是五行皆修的主。”
蘭軟軟看着老太君,又作了個揖,“李八爺的刀法,與老太君一脈相承,絕對錯不了!”
李八爺三個字一出,老太君是真的吃驚了。小八的生活軌跡自己最為清楚,除了跟着自己修煉,就是在軍中歷練,如果軍中真有如此高手,早就如同紀大将軍一樣聲名在外了。
“閣下認識小八?”老太君這是直接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豈止認識,”蘭軟軟低下了頭,一臉羞澀,耳根還有點發燙,“我與八爺那是,”
“師傅,回去了您再好好訴衷情。”何向蕙又扯了一下,她家師傅一提起李八爺,整個人就散發着那種叫愛情的酸臭味,且還是回味無窮無盡的那種。她要是不拉住他,他能給老太君說個三五個時辰不停歇。
“老太君”何向蕙意簡言赅,“我是朵兒的同鄉,我們一同來到百鳳城,途中偶遇李八爺,此間經歷不少事情,等回去再跟老太君細細道來。得知您受傷,我們與李八爺,蟲大妹一起趕回京城,豈料途中遭遇聖階武者的截殺,我們兵分兩路,八爺和大妹引開了絕大多數的追兵,我和師傅一直趕路到此,實在不忍無辜之人受苦,才在此地多待了幾天,沒有想到機緣巧合,竟然能夠在這見到老太君。”
蘭軟軟豎起了大拇指,不錯,他這徒弟正好彌補了他的短板,說話做事從來不拖泥帶水,跟她做飯的态度一樣,幹脆利落不迷糊。
“聖階武者?”老太君眼神一凜。
“老太君放心,八爺已經晉升天元,她與大妹攜手,無性命之憂,再多一個聖階,也能保命的。”蘭軟軟自信滿滿地道。
老太君瞥了他一眼,再多一個聖階,你去試試?大言不慚!但小八晉升天元一事卻讓老太君老懷寬慰,心下也大定,李家後繼有人!
蘭軟軟其實真沒說瞎話。龍少爺贈予李八爺的那副畫,若是八爺和大妹有性命之危,他妹夫在畫裏的神識是會替他們接下攻擊的,只是到時候,畫的功效可就大大減弱了。再者說,大妹身上的龍牙,一路上随便指使一些元獸幫忙攻擊圍堵攔截,完全沒有問題。
天際一道微弱的閃電閃過,老太君屏息凝神,“李家有事要我回去一趟。”頓了頓,看了他們二人,尤其是蘭軟軟姿态極低,一臉期待的模樣,老太君閃過一個分道揚镳的念頭,只是再看到何向蕙胖嘟嘟的小臉蛋,老太君的心軟了軟,“你們,跟我走吧。”
“哎~”蘭軟軟抻着一口氣吐出來,尾音轉了幾個彎,好像就等着老太君這句話,喜不自勝的模樣讓老太君有種引狼入室的危機感,不是豺狼,是色狼。
“丫頭,你跟着我。”老太君自來熟地拉過何向蕙的手,“你好好跟我說說,我家朵兒多高,多胖,多可愛?”
“老太君,這個我很了解,我來跟您講.”蘭軟軟舔着臉湊過去。
“你跟我家朵兒是同鄉?”
“不是。”
“你跟我家朵兒一起長大,你貴庚?”
“不是,但小生還年輕,就比李八爺大上那麽一點點,剛剛好。”蘭軟軟低着頭,一臉羞澀。
看着何向蕙努力忍着笑的模樣,老太君突然醍醐灌頂,額滴親娘,這小子十句有八句不離小八,這是?
老太君側頭看向蘭軟軟。
這騷浪的模樣,春心蕩漾,眉目傳情,可不跟她那混蛋兒子,混蛋孫子每次癡纏媳婦的模樣一個酸臭味嗎?
小八跟他?老太君打了個哆嗦,不敢想,不敢想。
李家的群英閣,李固和愛妻坐在首位,幾個兒子,兒媳婦,除了老六李雄,其他都在。
所有人都望着眼前一身褴褛的李八爺,還有萎靡不振,攤在地上起不來的蟲大妹。
“老八,你這是從哪逃難回來了?你這是端了魔物的老窩?”李英嚷了一句?
可不是嘛,老八和蟲大妹啊,簡直是兩個可以配合無間的大殺器,一個負責閃現,一個負責出刀,完全是得誰弄誰。
“你晉升天元了?”許織夢突然站起身來。
所有人渾身一震,凝神望去,臉上越發欣喜。
“好,好!趕緊的,傳訊給老太君!”李固大力拍了下扶手,站起身來,一臉自豪。
眼睛掃過自己幾個兒子,一臉怒其不争,“看看,好好看看,妹妹都晉升了,你們呢?吃屎大的嗎?老夫生你們幾個,都不如生塊叉燒!”
幾人輕咳,撇撇嘴。真是的,我們吃屎大的,您老人家難不成是吃隔夜屎大的,您都這個歲數了,不也還沒晉升天元嗎?再說了,您就提槍入洞,自己爽了,費勁生下我們幾個的,可是娘親,您倒是想生,叉燒您都生不下來。
“小八,你怎麽樣?”許織夢走下來,“大妹這是怎了,可是受傷了?”
李八爺吃力地擺擺手,娘的,我在這站了半天,就沒一個有眼見力的給老子喂顆普通的丹藥。
罷了,老子也不替你們省着用了。
李八爺很是不舍的掏出了蘭軟軟給她的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