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出逃 離開京都前,他還要帶走一個人。……
三皇子是皇後所生,皇後的父親是威遠大将軍,皇後從小也學過武,長得也不算多漂亮,自然不懂溫柔體貼這一說,皇後不得皇帝寵愛,比之貴妃只能處處忍讓。
前段時間貴妃容貌大改,好似回到了年輕時候,她更得盛寵,生下了皇子之後成功晉升為皇貴妃,眼看皇後的位置就要被人取代,她如何能不想辦法鞏固自己的後位。
皇貴妃說自己返老還童是因為吃了仙丹,還說有辦法讓皇帝從此長生不老,結果用藥之後傷了皇帝的身體,反而需要京中三名年輕男子為他抵命。
皇帝癡迷皇貴妃,因而也癡迷煉丹,他信了這世上有長生不老之說,想盡辦法也要弄到可以天命永駐的方法。
三皇子為皇後出了個主意,既然皇帝信天機臺,也信這世上有神仙,信有大仙可以練出長生不老的仙丹讓他永遠坐在皇位上一統天下,便不如順了他的意,找來一個仙人特為他煉丹。
三皇子找的不是別人,正是京中會變戲法的老頭兒,他讓老頭兒塗了臉,染黑了頭發與胡子,穿着道袍手執浮塵,趁着皇帝飲酒之後,滿殿內飄的都是袅袅丹煙時,三皇子帶出了那個老頭兒。
老頭兒會一些戲法本事,當下便于三皇子找來的宮人合作排了一出請仙記,三清身影降臨在皇帝眼前,說是要使郢國萬年。他想要的長生不老藥,得需練十年才可成功,讓他莫要輕信小人讒言,胡亂吃藥,否則只會傷及龍體根本,日後再難成仙。
皇帝清醒後果真相信這件事,問了三皇子那道長是何許人也,三皇子随口胡謅:“真清觀乾豐道長,之前一直閉關修煉,他已兩百六十多歲,早得了駐顏之術,是真正的大仙。”
真清觀原先香火就不如古燈寺,加上三皇子親自派人鎮壓,也只能承認自己道觀裏有個祖祖祖祖師爺,只是從不輕易下山露面,故而少為人知,道號便是乾豐。
從乾豐道長被三皇子‘請’入皇宮為皇帝煉丹之後,三皇子便開始得到皇帝的重用,連帶着皇後也沾了光,偶爾皇帝會去她的寝宮過夜。
皇貴妃方産子身子正虛,照理來說皇帝應當多多來瞧,可她讓宮人前去請了多次,結果皇帝只派了小太監前來打發,連一慣有的賞賜也不贈了。
皇帝以為,三清所提的小人,便是皇貴妃身邊的人。
當初皇貴妃煉丹,從不肯與皇帝透露她身後大仙的身份,只說有這麽一號人,道號也神秘得很,皇帝先前總顧忌着他是仙人,架子大些也是正常,可乾豐道長這般真正能在他眼前請來三清大仙的人都沒有架子,皇貴妃身後的人又憑什麽從不出面。
漸漸皇帝心裏對皇貴妃也有猜測,他身邊的人說得最多的,便是皇貴妃想自己成仙,并不考慮皇帝,所以從不讓仙人出面,若這世上真有長生不老丹,那也是皇貴妃第一個先吃。
加之前段時間他吃了皇貴妃給他的丹藥,的确傷了身體,病重多日,還喝了三個人的血才漸漸好轉。
幾番來回推敲,即便是再寵愛的妃子,皇帝也不敢過于親近,從而生了嫌隙。
皇宮中的變故在大寒前夕,京都的雪還未完全融化,天冷得人哈一口氣都能在空中凍成冰霜。言梳連窗戶都不敢開,整日躲在房間裏修煉,面前擺着的那一瓶花好似從宋闕送給她開始就沒什麽變化。
屋外傳來了噠噠馬蹄聲,将言梳在靜思中驚起。
客棧的大門被人敲響,來者聲音粗犷,怒聲吼道:“開門開門!快開門!”
言梳走出房間沒下二樓,只是在樓梯口朝堂內看,見小二打開了客棧大門,放進了一票官兵。
那些官兵身上帶着寒氣,铠甲刀劍傍身,在沖進客棧同時便問:“大白天的關什麽門?!”
小二一瞬被震住,畏縮道:“我……我們賬房先生這兩日不适,掌櫃的家中有喜,後院的大廚也因天冷請了兩天假期,故而掌櫃的說客棧關門三日,休業的牌子……牌子就挂在門前啊,軍爺。”
官兵根本不管這些,開口便道:“宮中有人出逃,一路殺了十二名宮人,皇貴妃重傷在床,聖上命我等在京中搜查,不可放過賊人!”
另一個官兵朝樓上看來,正與言梳對上了視線,那人道:“不是說休業?怎麽客棧裏還有閑人?!來人啊,上去搜!”
“哎哎,軍爺!那、那那那是早就入住我們客棧幾個月的客人,軍爺!軍爺搜房一切好說,莫要砸東西,壞了掌櫃的可要罵小人了。”小二連忙帶人上去搜查,主動引路,走過言梳身邊時道:“言姑娘回屋去吧。”
言梳愣了愣,退了兩步打算去宋闕的房中待着,這麽大的陣勢她看着有些害怕,才轉身走了兩步她又回到了自己房間,拿起宋闕送給她的小花瓶再往宋闕的房間小跑過去。
宋闕已經聽見了門外動靜,拉着言梳進了房中便将門半開着,讓言梳去屏風後面坐着,免得人多吓着她。
宮裏的人逃出來也不會藏在他們客棧裏,那些官兵裏外搜查了一圈确定沒人了這才離開。
宋闕推開窗門朝外看,除了那些官兵之外,街上還有其他人,恐怕宮中的皇貴妃的确傷得不輕,除了一票搜查的官兵之外,還有騎兵趕忙出城,将符合時間出城離去的人都給追回來。
小二當真是膽大,便是被官兵這麽一吓他也沒能安生,等官兵離開這條街後,他便出門去附近打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回來順道給言梳買了一串糖葫蘆,一路上了二樓把糖葫蘆遞給言梳後,他便厚着臉皮朝宋闕伸手要錢。
宋闕給了他錢,小二才笑着道謝,又對言梳道:“方才吓狠了吧?”
言梳點頭,她自是沒見過這般搜人的陣仗,那些人怒氣沖沖朝樓上走來,就像是要把人活吃了一般。
小二道:“我問清楚了,逃走的也不是什麽大人物,只是他逃出宮時挾持了皇貴妃,殺了十二名宮人,這才被聖上重視,非得要把他抓回來不可。據說,這人還是皇貴妃身邊的太監,若不是皇貴妃對他照拂,他還在冷宮裏頭給人刷馬桶呢!”
言梳頓了頓,問小二:“你出去問這些,不怕麻煩找上門呀?”
“放心,我命大,人生愛好就這麽點兒,喜歡聽別人的閑話,然後再說別人的閑話。”小二笑眯眯地揉了揉臉道:“呼,出去一趟凍得我臉都僵了,我去樓下熬雪梨湯,言姑娘要不要來一碗?”
“要!”言梳一聽有吃的,連忙點頭,她又回頭朝宋闕看去,道:“給我師父也來一碗。”
小二擡了擡下巴挑眉算是應下,這便下樓熬雪梨湯。
言梳喝雪梨湯時,裹着粗衣麻布佝偻着背,臉上貼了假胡子的人已經離開了京都,順着田間小路走出一大段距離了。
皇宮裏的人騎馬從京都城門離開,跨入官道時,那人就在野間雜草裏看着,遠瞧他就像是個農耕除雪的普通百姓,七老八十的模樣。
等那群人都走了之後,他才擦去了臉上的黑灰,摘下假胡子,捂住口鼻咳嗽了一陣,一瘸一拐地順着熟悉的道路走去。
小屋兩門一個院落,坐落在距離京都不遠的郊外,那處鮮少有人經過,只有兩名啞漢在門前看守,啞漢見到人來連忙鞠躬,打開了門鎖放人進去。
小院內堆了一個雪人,雪人還沒融化,一個五、六歲左右的小孩兒正坐在院中,身上穿着禦寒的小襖,聽見動靜轉頭看向來人,臉色一僵,微微愣住。
嚴瑾餘認識這個男人,他見過這人三次,一次是在巷子裏,一次是在他家被抄時,一次便是現在。
他記得唐家被抄的那天,他躲在倉庫的箱子裏被人發現,是這個男人把他撈了出來,他聽見那些官兵畢恭畢敬地喊他——徐公公。
徐有為逃出宮鬧出的動靜不小,他為了保命刺傷了皇貴妃,一路遮掩才到了小屋內,在宮裏的這段時間倚仗着皇貴妃的勢力,或賞賜或是他人賄賂,他存了不少銀子。
徐有為想好了,他要離開京都,不過走之前,他要帶走嚴瑾餘。
嚴瑾餘很聽話,他年齡小,如今嚴家什麽人都不剩,那些親戚早早離開,誰還管他的死活。
徐有為帶着嚴瑾餘離開京都時買了一輛半舊不新的馬車,兩人沒走官道,沿着泥濘的小路跟在了追拿他的官兵後頭。
那些官兵不會離京太遠,朝過京都一百裏左右便都回去了,徐有為他們離開後去了一趟自己的老家長青鎮,他老家的宅子還沒有變賣,賣了宅子還能換些銀錢。
徐有為已經想好了,拿了這些銀錢,他與嚴瑾成改名換姓去一個遠離京都是非的地方做些小生意,從此天高海闊,徹底自由。
長青鎮算不上多富饒,街道兩旁的商鋪也因為天冷關了不少,只有一家賣桂花糖藕的店還開着。
自嚴家出事之後嚴瑾餘就沒吃過什麽好東西,這幾日他跟着徐有為車馬勞頓,見到桂花糖藕便挪不動腳。
徐有為便給了他一些銀子,讓他在桂花糖藕的店鋪裏一邊吃一邊等着自己,徐有為的祖宅離此地只有一條街,他想速去速回,帶着個孩子更引人注目,也不方便。
嚴瑾餘在店內乖巧地吃着桂花糖藕,門外刮入一陣風,來者是京都的人,兩人正在閑談,說的話正叫嚴瑾餘聽進耳裏。
“這次宮裏逃出來的人,居然是徐有為!真是萬萬沒想到,當初我們把他送入宮中就是最大的錯誤!”
“那時我們也是顧忌着嚴家的身份才幫嚴家好好懲治了徐有為一頓,原想着把他送進皇宮當冷宮裏的太監最好不過,誰能想到他居然能一路爬到皇貴妃的身邊。”另一人嘆了口氣:“要我說,這嚴家落寞,多半都是徐有為在背後搞鬼,他恨透了嚴家,也恨透了我們。”
“嚴家公子,刑部陳軒都是因為皇貴妃給聖上喂丹藥才送了命,嚴家如今的境況,肯定與他脫不開關系!”
這兩人不是旁人,正是當初北府衙門裏的,因為聽說了徐有為偷嚴瑾成的玉佩被打入南府衙門的大牢,即便後來嚴家不予追究,可他們還是不敢得罪,只将徐有為折磨得不成人形,賣進了淨事房。
如今徐有為刺傷皇貴妃逃出宮,淨事房裏有記錄,知曉是他們北府衙門送了這麽個害人精進來,便要找北府衙門的麻煩,就這他們才知道出逃的人便是當初他們送進宮的徐有為。
二人當初操辦賣了徐有為,北府衙門為了給淨事房交代,只能革了他們的職,這兩人才離開京都,回老家途徑長青鎮。
嚴瑾餘握着桂花糖藕的手忽而放松,瓷勺掉入碗中叮的一聲濺起了糖水。
徐有為忙了大約一個多時辰才匆匆回來,見嚴瑾餘站在店鋪門口等着,也沒坐在裏面,便過去蹲在嚴瑾餘的跟前,臉上帶着笑:“小公子,我手裏有錢了,等我們到了安全的地方,我給你買獸毛襖,再買玉!”
嚴瑾餘愣愣地盯着徐有為的臉,藏在袖中的小手慢慢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