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孑的聲音自四面八方傳過來,朝餘烨怒吼道,“這倆小家夥怎麽都培養超過五十年了吧?換你借我五十年,不虧吧?如果不行,我就只好對那只快要成影魁的孩子下手了。業,你還是不要逼我!”
“我告訴你了我沒有什麽東西。你也是想要讓自己的血液變成人類是吧?我讓疾給你帶話了,你可以直接找我商量。”因為他們挨個都被拿住威脅自己,餘烨的語氣逐漸露出不耐煩。
孑嗤笑一聲:“我沒有天真到那種地步!你阻撓了我好幾次,毀掉了我飼養影魈的地方,現在還想讓我坐下乖乖聽你說教?”
交涉無效,餘烨露出一絲煩躁的表情。他回頭看看月,就這麽和孑打起來,如果不放開手腳速戰速決,很容易誤傷到連和許超然,許超然要是有個好歹,就真的難辦了!可是放開手腳,月在邊上,一不小心就會害她沒命——早知道不拽這小家夥出來了!
這個時候,正好流出現了:“業 ,淩讓我來幫你!”
正好。餘烨把月推到流身邊:“你保護她,別被我誤傷了。”
“被你?”流都看出來對面那個孑,不但是影魁,而且實力非凡——這漫天的藍色閃電,只怕一口氣吞掉他們幾個都綽綽有餘。業還這幅瞻前顧後游刃有餘的樣子?
“保護好她就是了,別廢話。”餘烨懶得和她多說,“我真不希望非得把你打服才能好好交流的……”說着,他的身形炸開成一團幽藍色的火。
好像磷火一樣熊熊燃燒起來,直竄天際。
通體幽藍?
這就是餘烨真正的本體?
不但沒有一絲黑色,而且是像琉璃般純淨的幽藍色。
“好美……”月和流一起脫口而出。
一般影魈的本體會是一大團黑霧,變強後,帶着強大的壓迫感和摧枯拉朽的氣勢。但是餘烨的本體寧靜澄澈,像一汪湖水,飄散開來以後又像極光——濃烈的幽藍色自天際垂落,在眼前漸漸變淡,鋪散開直連地平線。
“這……還是影魈嗎?”流被驚得不住地喃喃自語。
忽然,在她們倆發呆的時候,一個黑影蹿出來,直奔月而來。
流感覺到一股熟悉的壓迫感,立刻緩過神,瞬間炸成影子,像浪牆一樣高高漲起,攔住撲過來的黑影。
只在一息之間,張骥原本想襲向月的虎符,被流吞了進去。
“就憑你也想吞掉我?”張骥輕蔑地嗤笑,“送死的傻子!”
黑影像倒帶一般飛速縮回流身體裏,她應聲倒在地上,立刻沒了氣息。
“流?流你怎麽了?”月撲上去驚叫。
但是指尖卻傳來冰冷的溫度——這是柳夏怡的屍體?流呢?
“我撐不住了,月你快跑!”
月的耳邊傳來流的聲音,但是越來越輕微,仿佛被風吹散在空中了一般。
從頭到尾僅僅是半個呼吸的時間,月意識到流可能已經死了……
“別急,我接住了。”餘烨的聲音。
月沒明白他們在說什麽,只是張骥終于露出懊惱的表情——應該是沒事了?
淩如一陣風般閃現攔在月和張骥之間,表情怒極,從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吼聲:“你絕對別想全身而退!”
“淩,撐五秒鐘哦。”餘烨有一點輕佻的聲音。
“五秒內別打死他嗎?”淩氣得不管不顧,飛起一腳把張骥撂倒了。
孑可能看到餘烨的本體,明白自己不是對手,收了形想跑。
“別跑了,來我家喝茶吧。”
天空中,好像是一滴墨水掉進一大碗淡藍色的清水裏,絲絲散開,越來越淡,終于消融。那股山雨欲來的氣勢,終被馴服。陽光穿過他們倆的本體,一切又回歸平靜。
淩放開手腳和張骥過了幾個來回,張骥已經疲于招架。淩揮起一拳,卻打了空。
“你是真的下死手啊?”餘烨的聲音由遠及近,最終凝成眼前一個人形,站在張骥原來站的位置。
淩不甘心地收回拳頭,冷哼了兩聲。
蛟扶起地上的月,摸摸她的背安撫道:“沒事了,別怕。”
餘烨好像在隔空傳音一般,對着空氣說:“連,能聽到嗎?啊,你沒事就好。哦,我好像打擾你們了?哈哈哈哈,總之你先把許超然吞了,我們再想辦法。”
沒多久,餘烨把一顆黑色的小球從手心裏吐出來。連重新凝成人形。
“許超然有起疑嗎?”餘烨問她。
“沒有,他以為自己在做夢呢。不過再拖下去,他肯定要起疑了。”
餘烨低頭看看地上的柳夏怡,輕聲嘆了一口氣,對淩揮揮手:“你把她的屍體裝回去。”
月剛一擡腳,發現蛟還有些走不穩,手上力道加重扶住她:“你沒事吧?受傷了?”雖然她也不清楚影魈的受傷是怎麽個原理。
“回去喝點血就好了。”餘烨走在前面伸懶腰,“終于收工了!”
回到家。
餘烨把抓到的兩個家夥放出來。
他們一落地就捂着喉嚨不停地幹嘔。
“你給我們吃了什麽東西?”孑厲聲質問餘烨。
“血包——我的。”餘烨接過淩給他煮的咖啡,往沙發上一靠,“請老朋友吃頓好的。”
孑愣了一下,仔細感受——竟感覺自己體內湧起一股很平和的力量,緩過來以後覺得通體活絡。他又扭頭看看沙發另一側,拿着一個血包,像吸果凍一樣在嘬嘬嘬的蛟,再次懷疑自己是不是被耍了。
“前段時間我出差,所以在冷庫裏存了一些血包給這幾個孩子,以免她們肚子餓。”餘烨倒是一本正經地解釋上了。
“你就不怕我知道了你的老巢,早晚偷襲你?”疾也緩過來,惡狠狠地對餘烨龇牙。
“你們已經被我上了項圈了,現在算是我豢養的影魈。”餘烨不急不慢地把被自己兩口就喝完了的空咖啡杯又遞給淩,“何況,我真的沒有你要的東西,不怕你搶——沒有的東西有什麽好提防的。”
影師在自己的血液裏摻入符咒燒成的灰,可以強制讓影魈服從自己的命令。不過那種符咒已經失傳很久很久了,所以近來影師只能收服自願服從的影魈。不過以餘烨的資歷,符咒應該不在話下。
“你從哪裏弄來的灰影木?”孑激動地跳起來,“灰影木早就滅絕了,你怎麽會有?”
“我有存貨。為了你們倆用,也算值了。”餘烨被他這一驚一乍大呼小叫震得耳膜疼。
灰影木是一種古早時代才有的樹木,要一千年才成材。生長在山陰處,從未被太陽曬到過的灰影木的樹皮,剝下來做成的符咒,可以強制驅役影魈。不過灰影木非常稀少,要在上千年的生長過程中從未見過太陽,這種環境本身不适合灰影木生長,所以成材的更是鳳毛麟角。而木皮一旦完全剝掉,大部分灰影木會枯死。加上這種樹木早已滅絕,如果不是這些有着幾千年壽命的影魈,現世根本無人知道它的存在——所以餘烨可以說是大手筆了。
不過,在淩之上的影魁,确實完全值得使用灰影木符咒。
“你放了我!”孑卻一點也沒收斂地仍然在大呼小叫。
“放不了了,大不了我少讓你做不樂意的事。”餘烨卻一點也不惱。
“這家夥是誰啊?為什麽老是大呼小叫的?”月終于他倆吵吵得腦仁疼,忍不住湊到餘烨邊上問他。
“是我的‘前輩’。”仿佛為了奚落孑一般,餘烨加重了“前輩”兩個字。
孑聽出他陰陽怪氣的語調,惱羞成怒地撲上來:“你再耍我……”
餘烨眼尾挑起一個冷冽的目光,瞥向不安分的兩個人:“坐下。”
他們倆立刻像被捆在椅子上似的,端端正正坐到對面。孑和疾只能極度不甘心地怒吼咒罵着。
“閉嘴,吵死了。”餘烨不耐煩地命令,讓他們倆瞬間失聲了。
兩個人想張嘴張不開的樣子,把月和連逗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