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連知道自己被排除在外,對餘烨生了好久的氣。
蛟安慰:“先生是為了給淩和月制造機會才帶上月的,不然只有我們倆就夠了。你別生氣。”
連才終于消氣。
不過雖然餘烨說了失手才要淩去盯梢,可事實是之後的半個月,淩總是被叫去執行任務,經常不見人影。好不容易抽空陪月吃個午飯,也行色匆匆。
“調查不順利嗎?”月忍不住問他。
淩看看周圍——之前和月談話被疾偷聽的事,讓他變謹慎了許多。猶豫再三,他拿出手機開始給月打字:“線索一直斷。不過追蹤影魈本來就是這樣的,線索會時斷時續。”
月也擋了一下屏幕,打字問:“為什麽會時斷時續?”
“追查影魈的方法,是這只影魈的存在對因果造成的幹擾。比如他們在荒地上又是潑血又是種花,對那片荒地本身的因果不會造成影響——賣不掉、荒廢、無人問津的地方因果線太稀疏。所以哪怕有再多痕跡,也無法追蹤到來去無影的家夥。”
這就是所謂的“業”吧?是影魈力量的來源,所以也會變成影魈存在的根源。餘烨告訴過月這件事,所以她迅速就理解了:“所以影魈只要不做出幹預人類世界因果的行為,就不會留下線索?”
“是的。”
“那這樣追起來很辛苦吧?”
“基本上需要地毯式搜索。”
忽然覺得自己幫不上忙,有一點無能——之前去老師家裏盯梢也是,自己基本上就是在吃吃零食、唠唠嗑,像個吉祥物。
“我習慣了,沒什麽辛苦的。”淩見她表情有些凝重,又追加了一條信息,“而且我追查到的線索中,先生似乎找到有用的信息了,只不過沒告訴我。最近他總是在找孑商量什麽——我的工作,應該快要告一段落了吧。”
果然被淩說中了,在運動會開幕前四五天,淩就從任務中徹底解放了。雖然餘烨依然愁眉不展,似乎進度并不好。
終于在吃晚飯的時候,月忍不住問起餘烨:“之前那個事,調查不順利嗎?總覺得你最近不太開心。”
餘烨對她安撫地笑:“其實有眉目了,是我一個故友的後人做的。所以我在發愁,想顧念交情,但是這麽殘忍的事又不能輕饒。”
孑不冷不熱地插話:“什麽故友,人類而已。三代之後誰還管血脈系在哪頭——和人類談長情,有什麽意義?”
見他們都不願意深談,月便沒有再繼續追問。
集訓期終于結束,運動會開始了。田徑賽在大操場進行;籃球賽的小組賽已經提早舉辦過,放在運動會上進行的是半決賽和決賽。淩和疾當然都進了決賽圈——因為提早幾次的個人對決,早就露出了這倆家夥超常的實力,光他們兩個班的氣勢都高了別人一大截。
月和連在賽場上打了個醬油,什麽名次都沒拿,就為了早點回觀衆席看蛟的跑步比賽。
圖省事的蛟報的是200米短跑。一聲槍響就像游龍一般沖向終點。
“還好大學不會有人來挑體訓生什麽的。”餘烨趁着空隙來看他們比賽,和他們一起坐在觀衆席上。
孑也在,因為運動會對大二來說就是放三天假,所以她來湊熱鬧:“她不能控制一下自己的體能嗎?”
“讓他們出點風頭吧——對影魈來說這種機會不多。”餘烨笑着拍拍孑,“跟我們這種老頭子不一樣,人家還年輕氣盛。”
“餘烨,孑現在是個女學生,你在大庭廣衆這樣跟她勾肩搭背不太好。”月噘着嘴提醒道。
餘烨連忙縮回胳膊,對月擺擺手:“好好好,你別吃醋。”
“先生你看!”蛟興沖沖地跑回來,晃着胸口的金牌給餘烨看。
“你欺負人類學生,還好意思嘚瑟。”餘烨站起來,在她額頭彈了個腦瓜崩,“我先回去了,學校還有工作。”
連也跟着站起來:“那我去找許超然,他腳扭傷了,籃球賽參加不了。”
月猛地站起來:“啊!我忘了籃球賽的事!答應了淩去看的。”說着她手忙腳亂開始收拾包和外套。
“這你都能忘?”蛟幫她一起把毛巾外套什麽的在疊好塞進包裏。
“我這不是為了看你跑步比賽嘛。今天事情那麽多!”月把包往背上一甩,問蛟,“你去嗎?”
“我跑累了,坐這歇會兒。”
于是,三個人往各自的方向散去。
月趕到籃球場的時候,果然半決賽已經開場了。但是淩沒上,正坐在場邊玩手機。而疾在隔壁球場,比賽正如火如荼。
“你怎麽沒上?”月穿過圍觀的人群,跑到板凳區,把包放下來遞給淩。
“上半場打完了,反正領先很多,歇會兒。”淩一伸手,拽着月的胳膊坐到自己身邊,把手機屏幕在她眼前晃晃,“人類為什麽這麽八卦?剛剛蛟發給我的。”
月眯起眼睛看屏幕中間的照片,伸出兩個手指把照片放大一點,确定是有一天晚上他們從體育館回來,自己一時得意忘形拉着餘烨的胳膊讓他買奶茶。月迅速翻了個白眼:“這樣偷拍別人真的不算侵犯隐私?”
“這是在公共場合,不算你的隐私。”淩關掉屏幕上的照片,收起手機,“我覺得餘烨一看就是我們的家長,沒什麽值得八卦的。但是人類總有清奇的解讀。”他這話說得意味深長。
月撅起嘴翻白眼:“你是想提醒我,在公共場合,別和餘烨靠太近?”
“你願意的話。”淩抖抖從包裏拿出來的皺巴巴的外套,披在自己身上,努力把話說得不露聲色。
一想到自己跟餘烨逛逛街就被傳八卦,而孑和餘烨經常勾肩搭背都沒事,月就氣不打一處來,使勁錘了淩幾拳:“你不要得意忘形,哼!”
淩翻個白眼,語氣裏帶着笑意:“說好的怕我呢?現在都敢拿我撒氣了。”
月定了定神,仔細一想自己還是得罪不起他,于是收起拳頭,低頭嘟囔道:“被人喜歡就不是好事。”
“你說什麽?”籃球場上非常嘈雜,聲音稍微小一點,就聽不清了。
“沒什麽。”
忽然,淩蹭地站起來,表情極其震驚,猛地回過頭望向田徑場的方向。
“怎麽了?”月看到他這個表情,就知道出事了。
“有個大家夥在暴走。”淩半眯着眼睛,露出一絲狠厲。
田徑場那個方向上空籠罩着一片詭異的烏雲——在人類的角度看的話;但是在影魈的角度,那邊已經完全被黑霧包圍。
“蛟和孑在那邊,他們會處理吧?”月也站起來,往那個方向看。
“可是如果沒人指使的話,影魈在這種熱鬧的地方鬧事幹嘛?”淩抓起自己的包,往籃球場大門跑。
“徐淩你不上了?”旁邊的隊友叫住他。
“我處理一點事。”淩随口答了一句,便跑出去了。
月在腦子裏猶豫要不要去通知餘烨,但是淩跑得太急了,只好拎起包追他。
田徑場的大門落了鎖。這個時間沒有太多人進出,但是也有零星幾個人在走動。他們走到門口,見落了鎖,正在納悶。還有的學生掏出手機給裏面的人打電話,可是接不通。所以田徑場門口一時聚了不少人。
“怎麽回事?”月追上淩之後,問他。
“有個大家夥,把整個田徑場吞進去了。”淩擡頭看着田徑場灰撲撲的仿佛挂着瀝青一樣的外壁——當然,月和人類都看不到這一幕。
周圍的學生只是在叽叽喳喳地讨論門忽然鎖了,是不是怕進進出出的人影響比賽什麽的。
“挺壯觀的吧?”淩的身後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
淩猛一回頭,發現陳景峰已經站在他身後很近的地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跳開一步,把月塞到自己身後:“你是誰?”
“你可能不知道我是誰,但是我知道你是誰——影魁,淩——從來不藏起自己的氣息,是對實力有絕對自信吧?”陳景峰笑容一獰,輕輕揮手。
一個健碩的男子,穿過學生的人群,走到他身邊。
“但是在人類面前不能露真身的話,那副纖弱少年的身體,能堅持多久呢?”
“那家夥一看就是格鬥家的體格啊。”月擔心地揪住淩的衣角——偏偏因為運動會的緣故,淩把項鏈還給餘烨了。
淩把月往後擋了擋,拍拍她的手:“別怕。”
那個格鬥家聽從陳景峰的指示撲上來朝淩發動攻擊。雖然淩很輕易地躲開了,但是陳景峰一點也沒有着急:“這幅身體的體力,能堅持多久呢?”
月看出來了,這個陳景峰是影師,一開始接近蛟,應該就是為了打探淩的消息。可是為什麽?為什麽影師要攻擊淩?不應該是同一邊的嗎?
周圍的學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知道像武打片一樣,看得直叫好。人群迅速就圍成一個小圈子,像看表演似的。雖然有人提出,需要報警嗎,但是手機始終沒有信號。
月想掏手機給餘烨打電話,但是也沒有信號。可她轉念一想,餘烨肯定能感知到這邊影魈的氣息不對勁,應該很快就會趕過來的。
陳景峰只是拿惡狠狠的眼神在打量着月,始終沒有動手。看來衆目睽睽之下不敢放開手腳,他也是一樣的——貿然對月出手,萬一周圍不知情的同學仗義幫忙,他占不到便宜。
“月!”蛟的聲音。她也從人群的另一頭,擠出來,把月往自己身後藏,“你沒事吧?”
“我沒事。可是淩,淩沒有戴項鏈!”月焦急地指着那邊纏鬥的兩人。
“陳景峰,你到底想做什麽?”蛟厲聲質問道,“為什麽要對同行的獵犬下手?”
“不是我要對同行的獵犬下手,而是你們的主人太貪心了。”陳景峰側臉對他們倆獰笑一聲,又回頭滿意地看到淩逐漸露出疲态。
“我們家族追蹤了你一百多年,竟然被你們的主人截胡了——他明明都已經有一只影魁了。這種蔑視我們家族的事,我怎麽可能容忍?”他指着蛟,雖然面帶笑容,語氣卻充滿狠厲。
“追蹤我?”蛟露出非常疑惑的表情指指自己的臉——她都跟着餘烨好幾百年了,一百多年前他們追蹤自己?“你是不是搞錯什麽了?”
陳景峰嗤笑一聲:“別裝了,疾,雖然你一直隐藏自己的氣息,但是收服你是影師們的人生理想。我們家族付出了多少代價,你知道嗎?”
“哈?”蛟更加莫名其妙了,“我不是疾,你認錯了吧?”她撓了撓臉,擡頭看看體育館的外壁,漸漸透出一絲絲藍光,揚起一個滿意的笑容,“我再糾正你另外一個錯誤。先生他,不止一只影魁。”
陳景峰順着她的視線猛一擡頭,立刻瞪大了眼睛:“怎麽可能?”他又看看眼前的淩,“這家夥是淩沒錯。還有一只影魁?”
蛟搖搖頭,都追着疾那麽多年,卻還不知道孑的存在——這個什麽家族,也不怎麽樣嘛。“總之你的那只大寶貝,已經被吞了,別作妖了,反正先生來了,你還是個輸。”
陳景峰低下頭,哼笑兩聲,又仰頭大笑起來:“雖然有一點點失算,但是結果是不會改變的!你們吞了黎又能怎麽樣?你主人不在,你不知道影魈怎樣才能在體內構築一個場景吧?那個場景一旦崩壞,全體育館的人都會發現影魈的事。第二只影魁,現在也被拖住了——你們主人來了也束手無策!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