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明顯已經漸漸沒有體力——他本來就剛從籃球場上下來。接連中了好幾拳之後,人群開始竊竊私語。
“不是什麽表演?”
“真打?下手太狠了吧?”
陳景峰滿意地一揚眉毛,下令:“革,放手做吧!”
他下令之後,淩就明顯感覺到不對勁!因為影魈肉體上的傷痕其實沒什麽大不了,重新解構一下就能換個沒傷的肢體——在人群面前,大不了做得隐蔽一點。淩這個等級,更是不在話下。
但是他忽然發現自己沒法重新解構肢體——也就是無法治愈自己!但是他體力耗盡,速度已經很難躲開對方的攻擊。所以身上的傷越來越多。
陳景峰得意大笑,湊到蛟的眼前:“死心跟我走吧,疾!不然再耗下去,那個影魁真的會死哦!”
會死?他能殺死淩?月聽到這件事就徹底慌了。那個大塊頭打在淩身上每一拳,都在她心口狠狠地震一下。
她擡頭看看周圍的人——他們的目光都被淩吸引了,根本不會注意到自己。于是,她往蛟身後象征性地躲了躲,炸開成黑影。
“別想得逞!”陳景峰剛想伸手阻止月。
蛟看到他手腕上的一串珠子上有藍閃閃的光,立刻抓住他的胳膊,往後一擰。
“怎麽回事?怎麽對你不起效?”陳景峰又露出慌亂的表情,但他立刻恢複鎮定,把胳膊抽回來。
“不好意思,影師的道具,對我是沒用的——多虧了先生的先見之明。你別輕舉妄動哦!”蛟晃晃手指,沒再多搭理他,扭頭去看剛剛身後似乎在化形的月。
只見月這家夥換了個大塊頭肌肉男的外貌。
蛟想拉住沖向淩的月:“不知道對方是什麽招數,淩都架不住,你上去會死的!”但是蛟的力氣顯然不夠拉住月這麽大塊頭。
“你過來幹什麽,回去!”淩也想把月擋開。
“就算不會打架,當肉盾總行吧?”月根本不理會他,不要命地上前去拉那個格鬥家的手。
“他的招式有古怪,你別去!”但是淩依然沒拉住月。
不管怎麽說,打架這件事,身材魁梧就是絕對優勢。加上對方和淩纏鬥那麽久,體力也已經不足。被一個不要命的肌肉大塊頭纏住,竟毫無還手之力。
陳景峰的氣息已經有一絲紊亂,恨恨地朝蛟放狠話:“反正你們再掙紮也沒用,一體育館的人都是人質,你們的手機也無法通知主人……”
“通知我,并不需要用手機哦。”餘烨從他身後走過來,把陳景峰從蛟的身邊一把推開,“以及,她沒有騙你。她是名字叫做蛟——不是你要找的人。”
“你……”陳景峰往後躲一步,但是他的目光立刻被餘烨拇指上的戒指吸引住,“你怎麽會有我們家族的戒指?”
餘烨收回手,看看自己手指上用來裝影魈的戒指,又打量兩眼陳景峰:“所以你是姬家的人?”
陳景峰氣得語無倫次,想上來抓餘烨,卻被蛟擋開了。
“你……你到底……”
“先別吵。”餘烨沒理會他的質問,走到被月制住的那個格鬥家跟前,輕輕一手刀把那只影魈敲暈。
“……先生。”淩撐着膝蓋想站起來,但是沒能使上力氣就倒了下去。
月及時撲上來把他打橫抱起來:“淩,你怎麽了?”懷裏的淩已經失去意識,臉上都是血,而且胳膊看起來也骨折了。心疼得月差點哭出來。
餘烨嘆着氣把手摸上淩的手腕,一邊搖頭道:“淩大概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有被月公主抱的一天……”但是他摸到淩的氣息,立刻皺起眉頭,“這是怎麽回事?”
陳景峰得意地哼笑兩聲,又挨了蛟一拳頭。
餘烨看看周圍被吓壞的學生們,從包裏掏出小刀,劃開自己的手掌,把血淋在淩身上:“只能先急救了。”
餘烨回過頭,走到陳景峰跟前:“你無緣無故找我獵犬的麻煩,總得有個說法吧?難不成姬家已經堕落到這種地步了?姬景峰。”
“哼,你還是先解釋一下,你為什麽會有我們家的戒指吧!”他仍然嘴硬。
“是你們家先祖給出去的。我……的先祖和姬家有交情。”餘烨一步上前,拎住姬景峰的衣襟,“別以為這件事就那麽算了!”
姬景峰惡狠狠地瞪向餘烨:“哼,疾忽然有主了,這件事我不相信與你無關!你手裏有兩只影魁,只有你有能力在那麽短時間內收服疾。你不要這麽貪心,會遭反噬的!”
“你怎麽知道疾不是自願跟着我的?”
“教授,先把徐淩送去醫院吧?他傷得太重了,我們打不通120啊。”旁邊的學生看着不停地從淩身上滴落到地上的血,忍不住出聲提醒餘烨。
餘烨心說,那大部分其實是我的血……但是在這種地方,沒法不顧及路人的眼光。
“你還有心情顧着你家的獵犬?”姬景峰在他身後露出嘲諷的語氣,指指田徑場,“那裏面的人,再不出來,很快就會察覺到異常。”
餘烨皺皺眉頭,回頭對他冷聲回擊:“在影魈體內構建那麽大一個場景,你可真是處心積慮啊!”
姬景峰聳肩道:“随你怎麽說吧。總之你找不到符埋的位置,就沒法解除這個場景構築,也就不可能解放場景裏面的人。你把疾交給我,這個田徑場裏的人類,就不會意識到發生的任何事。”
餘烨往後退一步,對蛟說:“去叫疾過來。”然後他回頭對姬景峰說,“你想見疾,我讓你見見。他如果自願,你随時可以帶走。”然後,他朝月揮揮手,“先帶淩回去。”
“可以。”姬景峰見自己得逞,立刻露出得意的笑容。他根本不知道疾被下了灰影木符,就算他自己願意也不可能跟他走,除非餘烨死了。所以餘烨答應他,只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畢竟這家夥要是解除構築符,場景裏的人類就會察覺到影魈的事。
餘烨走到田徑場邊上,把手搭在牆壁上,從內部給孑傳話:“孑,怎麽樣?”
“這個場景就類似一個玻璃球,在裏面完全複制了一個田徑場,然後把人類全都關在玻璃球裏面。我雖然可以吞掉影魈,但是我無法撬開這個玻璃球,也不能撬開——場景一旦崩裂,裏面的人類會感覺到天崩地裂。”孑回話道。
“這我了解。能找到嗎?裏面構築符的位置。”
“那只影魈吞不下我和蛟,所以我們也進不去玻璃球,我無法搜索符的位置。”
“連呢?她是不是在裏面?”
“對啊!那小家夥進去了!我讓她在裏面找。”但是孑頓了一下,又立刻回話,“可是這小家夥一個人找那麽大的田徑場,可能會非常費時。我不能保證被長時間關在裏面的人類不會察覺到異常啊!”
“沒別的辦法了。孑,你把我的話帶給連。剩下的,你來指揮——你知道構築符怎麽使用的。”餘烨回頭看看遠處月已經帶着疾在往這邊趕。
“我明白。”
“連的特殊能力,對符有感知,她看到就能知道那個東西有異常。但是要想遠程定位,她得露出真身——在那麽多人的地方,她獨自一人露出真身恐怕有風險。總之讓她想辦法盡快找到四個符。剩下的,你來指導她。”說完餘烨放開手,朝疾大步走過去。
孑應下,馬上去搜索連的氣息。他在心裏別扭了一秒——為什麽自己要對餘烨那麽言聽計從?但是沒時間再多想,立刻找到連把話傳過去。
疾在路上已經大致聽蛟講了一遍事情的經過——籃球賽打到一半就不管不顧地跑出來,回去還不知道怎麽解釋。
“你就是那個追着老子不放的影師?”疾站到姬景峰跟前,俯視着眼前這個矮胖男。
“疾,把氣息放出來,讓他驗驗貨吧。”餘烨在身後冷冷地說,“追了幾百年的氣息,應該認得出來吧?不要再看到一只接近影魁的,就覺得是疾。”
姬景峰看到疾的氣息,就瞳孔放大,露出瘋狂的喜色和貪婪。
疾好像被癡漢盯上的美少女似的,惡心地往後退了兩步。
“疾,我們姬家已經追尋你的蹤跡一百多年了!姬家是影師界的巅峰水平,無論情報還是法器,都是不可撼動的權威啊!如果你終于決定要跟随影師了,姬家下一任家主的我,是無可挑剔的選擇!”姬景峰慷慨激昂地往前追幾步,揮舞着胳膊,唾沫橫飛地自吹自擂。
疾又往後退了好幾步,表情中的嫌棄已經藏不住了:“那麽多人類面前,你小點聲!何況你家連只影魁都沒有,還好意思吹。”
姬景峰愣了一下,狠厲的目光剜了餘烨一眼,又對疾亢奮地說:“他有兩只影魁,資源肯定優先那兩只,你在他們手底下喝湯,不如來我這裏得天獨厚!你好好考慮啊!”
這麽說疾就不服氣了:“什麽叫他有兩只影魁啊?老子也是影魁啊!他有三只!你把我摘出去是啥意思啊?看不起暫時還沒藍光的影魁嗎?”
身後的蛟噗嗤一聲,連忙捂住嘴。
姬景峰一聽,眼中露出一瞬狂喜,但是疾堅決的态度,又讓他惱羞成怒:“你如果不跟我走,反正那一體育場的人類就會……”
“會什麽呀?”疾掏掏耳朵,直接打斷他。可能身邊好看的人圍着太久了,看着這大腹便便的大叔真倒胃口,一點耐心都不想給他,“反正那些人類在孑肚子裏,會平安無事的。你非要讓他們發現影魈的事,要被逐出業界的也是你,搞不好還連累姬家。我們幾個麽,裝傻就行了呗!你有啥證據向人類證明我們是鬼?”
蛟又扶着額頭搖頭——真是疾的風格,這種不管不顧的莽勁兒,有時候也是優點吧……
疾竟然是個比餘烨還硬的硬茬,姬景峰氣急敗壞地喘着粗氣,又看看餘烨似笑非笑的模樣,更是氣得說不出話來。
餘烨終于上來拍拍疾的肩膀——嘴瘾是過了,無論如何,這個時間還得拖住。所以餘烨把耳環偷偷塞進疾的手裏,跨步上前安撫姬景峰:“我說了,他是自願跟着我的——死乞白賴、痛哭流涕的那種。因為他想跟着淩學習。你那邊又沒有影魁,他連個學習目标都沒有,自然覺得無趣了點。不過剛剛你的獵犬打敗了淩,雖然疾沒看到,但是你不妨把你的實力亮出來,你是怎麽打敗淩的。他也許就感興趣了。”
姬景峰可能也已經束手無策,或者是有恃無恐,竟毫不避諱地就解釋起來:“疾,這可是姬家獨有的秘法!我都不怕你現在的主人學了去。物理攻擊影魈的本體無法對影魈造成真正意義上的傷害,但是攻擊影魈過去的痕跡,就能從因果上抹殺這只影魈的存在,甚至殺了他都可以做到!厲害吧?除了姬家,沒有人能做到!甚至都沒有人知道可以這麽做以及是什麽原理。你如果跟着我,你也可以做到。就像革今天做的,你可以輕易殺死比你強大的影魈。”
原來如此,看來姬家這幾千年來也并非毫無長進。難怪餘烨摸到淩的氣息不對勁——但是過去既成的業,哪怕會被暫時抹消,已成定局的事不可能更改。如果沒有一口氣殺了對方,因果一旦自我修正,對方就完全恢複了。
而且還有一個致命的漏洞就是——淩是因為無法化形,也沒戴法器,還耗了許久,才被對方接連打中。要是在對方戰勝淩之前,就先被淩放倒,那這個法寶就沒有意義了——說到底還不是實力至上?
和餘烨猜想的大差不差。
疾已經被蛟告知了要拖住時間,所以他猶豫片刻,把耳環往口袋裏一塞,假裝感興趣的樣子去套姬景峰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