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那一邊。許超然正在跟她講自己扭到腳的那場比賽——看得出他還是很想參加的,話裏話外充滿遺憾。
連安慰着他,忽然收到孑的聲音。她已經知道現在是在影魈體內,畢竟那麽大動幹戈,即使是菜鳥,她也察覺到異常了。
聽完孑的話,連迅速看向周圍的人群——他們大部分還在專心看比賽,但是有一些想出去給運動員買飲料的場務,已經意識到門打不開。連負責的老師也打不開門。而且手機沒有信號這件事也沒法再瞞下去了——坐在這無聊的人大部分要玩手機的。
解除這個構築符的事已經刻不容緩!
孑接着對她解釋:“構築符需要八個,分成兩份。分別埋在外面場地的四個位置,以及內部場景的四個相同的對應位置。外面的人沒法在姬景峰眼前大範圍地搜索,只能你在內部偷偷地找——反正方位是相同的,你找到以後把位置告訴我,我傳達給餘烨。外場的四個符咒必須同時解除掉,內場的符咒在同一瞬間破壞掉一個打開破口就可以,還要配合我同一瞬間把所有人類吐出來,才不會造成場景崩壞的體驗。”
周圍開始有同學在讨論:“手機怎麽沒信號啊?坐這好無聊哦。先回寝室吧?晚點再來打個卡就行了。”
沒有時間了!連猛地站起來。
“你怎麽了?”許超然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一跳,“出什麽事了?”
連看着許超然擔憂的臉,腦子裏搜索了半天,沒能找到什麽合适的說辭:“……超然,我……我有點急事。”
“我能幫你嗎?”許超然見她的表情就知道非同小可,站起來抓住她的手,“你別急,我能幫上的我一定會幫你的。”
連把他的手推開:“對不起,你幫不了我。你在這裏先坐一會兒……”
連正想快速跑開,卻又被拉住胳膊。“陳蓮,”許超然的語氣忽然很凝重,“上次徐嬌忽然被綁架的事,你堅持不讓我報警,而且你們還和張骥忽然變要好了。林月對外說張骥欠她一個大人情,所以對張骥頤指氣使——我知道她指的就是這件事。其實從之前徐淩和張骥的對話,我就有感覺到,你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如果像徐淩說的,我不能看、不能知道——沒關系,我不會多問。但是,你讓我幫你好嗎?我保證我絕對不多問,也絕對不多話!我只是希望能得到你的信任……哪怕你告訴我你是鬼也沒關系,我做好心理準備了!不管你是什麽,你在做什麽,我都一樣喜歡你!”
連愣在原地,呆望着許超然極其嚴肅又帶着點懇求的神情——先生從來沒告訴過自己,人類是什麽樣的,人類值不值得信任。他教了她們很多事,但從不包括如何去看待人類這件事。他一向回答她們,人類是各種各樣的,值不值得信任,需要她們自己用心去看。
此刻,連選擇了點頭。她反手拉住許超然的手:“那你跟我來。”
她拉着許超然繞到觀衆席樓下的一個雜物間,對許超然說:“你在這裏守着,不要讓任何人進這間屋子,你也不要往裏偷看,知道了嗎?”
許超然用力點點頭。
連把雜物間的門帶上——這裏的門鎖只有管理的老師有,所以她自己一個人無法上鎖,随時可能會被人進來看見。
連平複一下心緒,集中注意力,在心裏告訴自己一定要做到!之後,解開化形放出本體。
連的本體大概剛好覆蓋這座田徑場,和那些遮天蔽日的家夥當然沒法比,但是找找東西卻夠用了。
門口的許超然看到天色忽然陰沉下來,空氣裏還夾着一絲絲灰色的陰風,心裏莫名地就認定這是連做的——明明是極不可思議的事,卻不知為何,很理所當然地就那麽接受了。
連果然能察覺到細微的異樣,仿佛身體的某一處紮着一根尖刺,循跡望去就能看到藏在那裏有一個小小的木刻令牌。但是在影魈的狀态,視線沒那麽清晰精确——只好挨個方位去确認位置。
許超然眼見着四周的陰風漸漸散去,身後的門打開了,他一回頭,看到連走出來:“怎麽樣了?”
“找到了。超然,你去南邊,我去北邊,找這樣一個東西。”連拿出手機,在備忘錄裏把符的樣子畫給他看,然後又畫了一張田徑場大致的平面圖,标出兩個方位,“找到以後不要動它,拍下周圍的照片,遠近都要。然後我們在這裏彙合。要最快的速度。”
許超然點點頭:“明白了。”
兩個人繞着田徑場各跑了半圈,回到雜物間這裏彙合。
許超然把自己手機裏的照片給連看:“我看到了,這東西。這裏和這裏。”
連看着手機屏幕點點頭,擡起頭對着虛空說:“孑,你能确定方位了吧?轉達給先生吧。”
許超然見她似乎在自言自語,但是好像又在和某種虛空的存在對話,果真一個字也沒多問。
“你的小男友倒是挺有意思的。”孑哼笑兩聲,這次他把聲音也傳到了許超然耳朵裏。
許超然吓得原地蹦了起來:“誰?誰?”要不是他不怕鬼屋,可能直接就吓暈了。
“是孑,你別怕!其實你見過他,只是認不出來而已。”連拉住許超然的手安撫道,“我還會需要你幫下一個忙。”
“許超然,我沒法□□,所以我們剛好缺一個人手。你願意幫忙的話,我下次請你吃飯!”孑說得非常輕松。
這個不知道是神還是鬼的家夥請自己吃飯?許超然下意識地就拼命搖頭:“不用不用,有吩咐您盡管說!”
“別客氣,孑做飯可好吃了!”為了消除他的緊張,連笑着跟他打趣。
“我要把連送出去了,外面缺一個人手。你在裏面,找一個符,哪個都可以。聽到我的指示的瞬間,把那個符弄壞。一定要在一瞬間完成,明白了嗎?”
“明白了!”許超然一句也沒多問,極其認真地點點頭。
于是就在許超然眼前,連忽然變透明,像是電影特效一般消失了。他在原地愣了一會兒,在腦子裏又過了一遍那個真實得他至今想起來都有些後怕的夢境,在心裏默默篤定了那就是現實。
他換了口氣,忽然覺得渾身都輕松了不少——明明知道了很不得了的事,但是反而卻感覺渾身都有力氣了。
不就是快破木頭,找個石頭給它砸了!
疾正在和姬景峰周旋,連繞開人群的視線,從餘烨背後冒出來,小聲說:“先生,位置已經找好了。”
餘烨上前拍拍疾的肩膀:“好了,快點吧。”
姬景峰以為疾已經對自己産生興趣,正沉浸在慷慨激昂的自誇中。疾以最快的速度給了他一拳,有耳環的力量加持,直接就把他打昏了。
周圍的學生根本沒看到發生了什麽,姬景峰就暈倒了——大概也只有疾能做到這件事。
連掏出手機,在田徑場的大致平面圖上标出位置,詳細描述了藏的地點。
“一人一個點,把一只手搭在牆上,就能聽到孑的指示。把東西吞進去就可以。明白了嗎?”餘烨簡單交代了一遍。
四人一齊點頭,然後各自分散。
他們根據指示,很快找到了符。一手扶在牆上,一手覆在符上——雖然在路過的行人看來,他們蹲在角落裏很像在偷偷拉屎,但是情急之下也顧不了那麽多。
“都就位了吧?不能失手,別有意外,尤其是你許超然,做好了請你吃飯——我說真的。”孑的聲音。
許超然緊張得舉着石頭的手都有點發抖了。
許超然使出全身的勁兒朝木片砸下去,怕萬一木塊滑跑,左手都沒躲開,連同自己的手指砸得血糊糊。
符确實斷了,但是好像什麽都沒發生。周圍還是那樣在鑼鼓喧天地進行比賽。許超然迷茫地四處看看,手指上的疼痛忽然襲來,他捂着手指蹲在地上哀嚎起來。
但是不遠處的田徑場大門打開了,連擠在最前頭,穿過剛打開一點的門縫,一路飛跑進來:“超然!成功了!”
成功了?許超然站起來,迎着跑過來的人,伸手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真的嗎?”
“真的!我們拯救了這個田徑場裏的所有人!”連用力點點頭。
許超然聽到身邊路過的人在讨論手機又有信號了什麽的,就意識到這是真的。開心得和連抱在一起蹦。
“嗷!”忘了手上有傷,得意忘形的許超然碰到了傷口,又抱着手指蹲在地上。
“你怎麽了?怎麽受傷了?”連也蹲下來查看傷口——看起來骨頭可能受傷了,但是連一點也不懂這些,于是陷入手足無措。
“業讓我來看看你。你還好吧?”孑的聲音。
許超然擡起頭,見到柳夏怡:“學姐?”
“我就是孑。”孑把他的手拽過來,大概檢查一下,“去醫院拍個片子,骨頭受傷了。走吧,我帶你們去。”
許超然依然盯着柳夏怡不敢置信:“那個聲音……不是男聲嗎?”
“我沒有性別。”孑波瀾不驚地解釋道,“以及,不多問是你的優點。”
許超然意識到自己一時忘形多嘴了一句,立刻乖乖閉上嘴。說得還挺高深莫測,之前她不是一直很狗腿子地給陳蓮打雜嗎?
“先生那邊怎麽樣了?”連剛剛心急進來找許超然,都沒問餘烨那邊的情況。
“淩重傷,其他都沒事。他們都回去照顧淩了。你不必擔心。”
許超然小聲問連:“淩是指徐淩吧?他受了重傷?”
連默默地給他一個眼神。許超然立刻緊緊閉上嘴巴,低下頭,用力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