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吃了半飽,天色開始微微暗下來的時候,疾忽然往椅子上一站,大喊:“是時候拿出我偷偷帶來的寶貝了!”說着,他一揮胳膊,桌面上、桌底下,出現四五箱啤酒,“撸串沒有啤酒,你們到底懂不懂人生樂趣?”
月湊到淩耳邊問:“影魈會喝醉嗎?”
“看你願不願意。”淩伸手拿了一罐啤酒,拉開拉環,放在月跟前,“不想醉的話,重新解構一下——就和解毒一個原理。”
“可是我想喝醉感受一下。”月盯着那罐咕嚕咕嚕冒泡泡的酒精,兩眼放光。
“那你喝吧。”淩語氣很平靜地答應了。
但是他很快就後悔了——月不止酒量很差,而且喝醉了還胡鬧撒酒瘋,非要撞在一顆樹上搭火車去魔法學院,淩拉都拉她不回來。想讓她重新結構一下醒酒,可是她已經徹底醉了,根本不知道怎麽做……
剩下的人要麽不喝酒,要麽是海量,集體圍觀月撞樹,笑得撅了一地。
最後沒辦法,淩只好把她吞了,像之前在體內安撫連那樣,安撫月。他在心裏發誓絕對不會再讓月碰酒了!
晚上,為了照顧許超然的感受,男女分了兩頂帳篷誰。月和連擠在一頂帳篷裏,許超然睡在另一頂帳篷。其他人在收拾殘局,酌情考慮要不要睡覺。
“先生,你答應我的事,果然還是做到了呢!”蛟望着手裏一大摞的髒餐具,忽然很感慨地說。
“那當然了。”餘烨笑了笑,接着手裏的活,“你還說月,你不就是最愛熱鬧的影魈了。”
蛟嘿嘿笑着點點頭,眼睛裏紅紅的。
淩剛好洗完桌布和毛巾,經過她身邊,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什麽也沒說,接着去幹活了。
收拾告一段落,淩進了月的帳篷查看她的狀況。只見她的臉還是很紅,睡得也很沉,淩用力嘆了一口氣:“我幹嘛撺掇你喝酒……”
“淩……”月迷迷糊糊地說。
“叫我?”淩湊近看看——呼吸很平穩,說夢話呢。淩捂着嘴輕聲笑了笑,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晚安。”然後縮成球狀本體,睡在月枕邊。
“你不睡嗎?”終于完成了最後的掃尾,餘烨裝起所以料理廚具,走到山崖邊傻站着的蛟身邊,問她。
“這麽好的時光,我總覺得有點不舍得睡覺呢。”蛟回過頭,對他笑道。
“以後還會有的,我保證。”餘烨對她回一個柔軟的笑容,摸摸她的額頭,“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來到游樂場,因為許超然之前經常提到鬼屋的事,連第一個就提出要往鬼屋裏鑽。
“所以到底什麽是鬼?”月歪頭問淩,“先生經常開玩笑說我們就是鬼?但是之前又說不是?”
淩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我們不是人類以為的鬼。總之你進去看看吧。”
鬼屋裏的牆壁上塗滿了紅油漆,還堆着一些紅彤彤的海綿道具,做成了殘肢的樣子。但是對影魈來說,這種場景還真是……賓至如歸呢……
鬼屋裏的工作人員會挑着看起來比較膽小的女生“重點照顧”。但是月和連面對忽然蹦到眼前的“鬼”,一齊歪了歪頭——這就是鬼?和鬼片裏的還是不太一樣嘛。
月和連的反應太過淡定,“鬼”怏怏地縮了回去。
“那不是人假扮的嗎?”連湊到月耳邊小聲說,“就是醜了點。”
月看着那人回去的方向,點點頭。
許超然嘴角抽了抽:“我進鬼屋都算淡定的了。但是跟你們一比,還是太大驚小怪了——你們搞的我都沒有半點緊張感。”
“這也是我至今都不理解的事。”蛟把雙手枕在腦後,百無聊賴地左右看看,“既然怕,人類為什麽還要搞這種東西出來吓唬自己?”說着,她伸手摸了摸旁邊挂着的假屍的假發。
“別亂摸,弄壞了一會兒要你賠錢。”餘烨把她拽了回來。
然後許超然看着他們又一臉淡定地坐完了過山車、一臉無聊地坐完了海盜船、不耐煩地坐完跳樓機、最後半死不活地趴在旋轉咖啡杯上玩手機,除了棉花糖花車讓月和連找到了一點樂趣以外——他們玩遍所有項目好像只是為了完成某種任務似的。
游樂園的套路不過就算把人舉得高高的,再快速掉下來。但是這種事……可能吓到阿飄嗎?
“這裏好無聊。”疾終于抱怨了。
“确實好無聊。”獲得一片應和。
許超然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這個氣氛,帶得他都有些無聊。
“那我們回去吧,去我老家那裏看看。”餘烨見他們在草坪上七歪八扭地躺倒一片玩着手機,便提議道。
剛過了午飯的點,就因為覺得沒意思從游樂園離開——大概也就他們了。
之後餘烨的故居,倒是不太遠。
那倒不是古建築,但也算歷史遺跡。西式建築中依然沒來得及褪掉古典風格。
“跟着業玩就老是要來這種地方。”疾又開始抱怨了。
“你都抱怨一路了,再吵我給你打瘸!”月快速訓了他兩句。
疾默默下低頭閉嘴。
“先生,這是你嗎?”連指着介紹牌上的主人的照片,下面寫着“盧章作”。
“不。我住這裏是在更早的時候。後來盧章作住進來,成了有名的文學家。這個地方就以他的故居被開發成展館了。我和他算是好友吧,離開前把家交給他來使用。所以他住在這裏的時候,把我的舊物全都保留着。後人出于對他的尊敬,也沒有動他生前的陳設。于是,我的很多東西被稀裏糊塗地放在這裏展出了。”餘烨推開主屋的門,裏面四處都拉了警戒線,不許游客上前亂摸亂碰。
“所以這裏也有你的東西嗎?”月偷偷地問淩。
“有。”淩點頭,指指挂在牆上的長刀,“那是我的。”然後又指指右手邊的屋子,“那是我的卧室,現在封着,不許進去。可能用來堆放雜物了。還有後院有一塊磨刀石,也是我用過的。”
“有意思的是,”餘烨笑着回過頭補充淩的話,“後院水缸裏,我養的那株蓮花,至今還會開;書房裏很多我的手稿,都被當做盧章作寫的了。”
蛟忽然快步走到一張桌臺邊上,摸了摸上面一道劈痕,笑了:“先生你看,這張桌臺也還留着。”
“那時候剛把你帶回來呢。”餘烨也回她一個微笑,是啊時間好像偶爾也會凝固那麽一下。
然後他們接着往裏走。
這種文人故居游客一向稀少,所以竟像是他們真回家了似的。不過四處都有監控,不能亂碰亂摸。
“先生,這就是你養的蓮花嗎?”連看到後院的大水缸,裏面零星飄着幾片葉子。
餘烨點頭:“現在花季已經過去,所以這幅蔫了的樣子。”
蛟繞着水缸走了一圈,疑惑地發問:“這水缸上的字什麽時候刻上去的?把雕花都弄壞了。”
在水缸下沿幾乎開始長青苔的位置,刻着幾個形狀古怪的符號,大小不一,刻痕粗糙。
餘烨也湊過去:“盧章作挺愛惜我的東西的,是後人亂刻的嗎……”但是他一看到刻痕,立刻震住了,表情嚴肅得恐怖,“淩你過來。”
淩上前。
“去書房書架第二層,我放筆記本的格子裏,左起數到第三本,偷出來給我。”餘烨微皺着眉,快速交代完一串。
“知道了。”淩應下,找了個監控死角,化成影子,蹿進書房,偷了筆記本拿過來交給餘烨。
餘烨把筆記本藏在自己體內,搜索一遍,抽出來一張紙,拿出來一看,上面寫着:業先生,急救!下面是一個地址,落款,盧明衍。
餘烨皺起眉頭:“盧明衍?”
“認識嗎?”蛟發問。
“不認識,這個地址也不認識。我猜是盧章作的後人。”餘烨把那張泛黃的舊紙拿在手裏左右翻看,沒有更多線索,“而且急救,怎麽會留在這種地方?”
“以人類的手段,想找到先生,幾乎不可能。這也許是唯一的辦法了吧。”淩在旁補充。
“可是這紙都這麽舊了,急救,還來得及嗎?”疾湊上來看一眼,撇撇嘴說,“早就死透了吧?”
餘烨的眉頭依然緊鎖着:“可是花盆下面那幾個符號,是影師的暗號。”
“那這個盧明衍是影師?”
“如果是影師,想找到我應該不難,不必繞這麽大一圈,還不知道我何時才能回故居來。”
一群人圍着這張紙片犯了難。
“要不先去這個地址看看吧,無論發生了什麽。”紙上寫的地址就在這座城市,倒是順路。餘烨把紙收起來,正想對周圍的人招手,一看到許超然,又皺起眉頭,“孑,你要不先送許超然和連回學校。我也無法預料這一趟到底是去做什麽。不過應該很快就回去了。”
孑點頭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