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鏡靈 仙人如何稱呼?
小小願望, 幾乎無趣,對言梳而言達成他的要求何其簡單,先前來過的人哪一個在書中所寫的後來不是奢望?
她心中不解, 這人本就是鏡靈, 如若化作自己原身, 安靜地躺在皇宮桌案上,他自然可以為奉樂公主照面,每日當她畫眉扮裝所用,又何必舍近求遠, 用自己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生命, 換這樣微不足道的願望。
言梳的片刻沉默, 讓鏡靈猜出了她心中疑慮。
“書仙放心,小人再膽大也不敢欺瞞書仙,我只求這一個願望而已, 書仙自有通天本領,掐指一算便可得知, 我已無法再變回一面銅鏡了。”鏡靈所言, 倒是意外戳中了言梳的痛楚。
她如何會掐指算命的法術, 梁妄對外稱她為仙,實際上言梳覺得自己更像是妖,哪兒有神仙占用凡人餘生性命,來換取他人求之不得的妄想?
只是她也不知自己為何會被困在山海之下,不得離開,就連她何時蓋了這間小榭, 言梳也不記得了。
正因為不記得,她才有些迫切地想要知道,或許等她找到自己為何會在此地的原因, 便能找到抽身之法,徹底離開山海之境。
這世上的癡心人,言梳已經見了太多了,只是眼前之人較為意外之處在于他不是凡人罷了。
“你的願望很簡單。”言梳開口,她慢慢閉上眼,不再去看那張熟悉的面容:“說出你的故事,我來替你圓夢。”
就在言梳閉上眼沒有再看他的那一刻,鏡靈周身萦繞着一股黑煙,身上的衣衫又化成了黑袍,只是沒有戴上面紗,他的五官模糊不清,似是有屋內燭火的反光跳躍其上,遠看就像是一盞昏暗的照燈飄在了黑袍之中。
白發童子滿眼好奇地朝他細細看去,那鏡靈與之對上視線,一瞬化成了黑發童子的模樣,一旁站直身子的黑發童子古怪地瞥了白發童子一眼,白發童子立刻道:“我沒有!他瞎變!”
黑發童子也不甚在意,依舊老神在在,白發童子雙手捂着臉,鑽進珠簾內跑到了軟榻邊盤腿坐下,讨好似的拉過言梳的衣角。
黑袍男人無視短暫的鬧劇,輕聲道:“從我有記憶開始算起,我應當是東貢進貢給夏國的銅鏡,即便經名師打造,卻也只是一面鏡子,被夏國放入國庫中便常年積灰,後因夏國亡國,致使國家民不聊生。”
他便是在這民不聊生中颠沛流離,不知被裝進過多少人的箱子裏,兜兜轉轉許多年,後來他又被人送入了宮中,卻依舊是不起眼的一面銅鏡。
燕京成了帝都,經歷了西齊滅亡,天賜王朝的崛起,又經歷了天賜的衰落,直至大宣的成立,兩百多年來,他一直都在國庫中蒙塵。
燕京經商的紀家有個男丁入朝為官了,其家有女名紀容,生得極為貌美,那小官便拖了關系将紀容帶入了一年的選秀之中,被皇帝一眼相中,納入宮中成了才人。
紀容傾國傾城又年輕美好,皇帝實實在在寵幸過她一段時間,但紀容畢竟是商家之女出生,性子小氣,不懂宮中禮儀,再漂亮的女人若是沾上了庸俗粗鄙,皇帝也不會愛她長久。紀容誕下一女後,身材走形,不論如何保養也再難恢複以往窈窕身姿,久而久之皇帝也不願再見她。
她的女兒便是當朝六公主奉樂。
皇帝總是喜新厭舊,皇宮裏又進了一些年輕貌美的女子,那些女子的容貌雖不及過去的紀容,但大多是官家出身,溫柔賢淑擅琴棋書畫,才情更是紀容所比不得的。失了寵的紀容性子越發難以琢磨,甚至開始責怪奉樂是女子而非男兒,叫她不能母貧子貴。
奉樂年幼時在紀容身邊并未得到多好的照料,反而身上時時受傷,後來被長公主發現,長公主憐她受苦,便請了皇後要将奉樂收在皇後膝下,皇後還未向皇帝提出這話,紀容便覺得這是一次機會,跑到皇帝跟前哭訴自己無兒如今還要無女,求皇帝憐惜她。
紀容本是想在皇帝面前裝裝可憐,博得同情好重獲盛寵,誰知道皇帝只是應付敷衍,讓人從庫房中選一樣東西送給紀容,算是打發了她,叫她莫要再來招人心煩。
皇帝送給紀容的,便是一面銅鏡。
紀容是商女出生,自然看不上銅鏡,心想皇帝也不送個金的,哪怕是個銀的也好,一氣之下便将銅鏡丢在地面,摔破了銅鏡一角上雕刻的玉蘭花樣。
年僅五歲的奉樂撿起銅鏡,将他帶回了自己的寝宮,見銅鏡缺了一角,少了朵花兒,便從自己的首飾裏選了一枚金茶花的簪子用細線綁在了銅鏡上,補上缺壞的一角。
奉樂想得簡單,她想着是父皇第一次賞賜她們宮裏東西,母妃看不上,她尤其看重。
于是鏡靈便一直坐在了奉樂的妝臺上,一坐便是十年。
奉樂自小無玩伴,只有長公主對她好,可長公主畢竟年長她好些歲,早早便出宮蓋起了公主府,成家了,也少往皇宮跑了。
奉樂無人可玩時,時長捧着一束花坐在妝臺前對着鏡子自己梳妝,偶爾将花瓣貼在臉上,也偶爾将花朵簪在發上。她随了她母妃的長相,年僅十五就生得尤為漂亮,若非是她不受皇帝寵愛,恐怕朝中許多大臣都想過要當六驸馬。
鏡靈聽過奉樂的許多苦楚,大多是來自紀容對她的不喜愛和打罵。
他也聽過奉樂的許多心事,見過紀容開心喜樂或傷心難過。
但是幾個月前,鄰國來訪,在皇帝的壽宴上帶來了他們國家的皇子,說是要将這皇子入贅到大宣來當驸馬,皇帝不知出于何種心态,便将他指給了奉樂。
那是鏡靈第一次見到奉樂臉上有嬌羞無措,就在她聽聞自己的婚事已定,偷偷跑出去見那鄰國皇子一面之後。
她回到宮中,坐在妝臺前雙手捂着自己紅彤彤的臉,似是自言自語道:“他好俊朗。”
奉樂不介意自己的婚事被大宣國境內所有人當做茶餘飯後的話題,她欣賞那個鄰國來的皇子,即便那皇子看上去冷冰冰的。
鏡靈從始至終都知道他不可能成為奉樂的心上人,他只是一面銅鏡,哪怕有了靈魂,有了自己的想法,可他始終不能擁有自己的相貌身份。
當他知道奉樂終于找到自己心中所愛時,雖然難過,卻也實在為她高興,高興她從此以後不再孤零零地只對着一面鏡子說話,日後有人能懂她,照顧她,愛護她。
不似他這般,連在她難過哭泣時都不能張開雙臂去擁抱,只能靜靜看着。
但鏡靈的心裏生了一點貪念,他所求不多,他誠心祝福,但在此之前,他想碰一碰奉樂。他記得奉樂的手指輕輕觸碰過他身上被摔壞了的一角,他的鏡花上還有她多年未戴的金茶花簪子。
于是在奉樂熟睡之後,鏡靈化身人形,他将挂在他肩上的那根金茶花簪子摘下,半蹲在奉樂的床頭,望着透過窗戶照入房間的月光下,奉樂靜睡的容顏,心有不舍,但還是将金茶花簪子輕輕簪在了她的發上。
尾指在收回手時,勾起了她的一縷發絲。
鏡靈想,這樣就夠了,他算是碰到過她了,從此以後,他就是她妝臺上的銅鏡,她若出宮蓋府,能想起他,帶上他就好,他不再肖想。
可鏡靈卻發現,他變不回去了。
不論他如何嘗試,也依舊是人形的身體,門外守着的宮女似是發現了什麽,喊了一句:“誰在哪兒?”
她是對外的林子說的,可卻驚醒了奉樂。
奉樂與鏡靈對視的一瞬,有些意外地叫出一個名字,那是鄰國皇子的名字,她不可置信對方會出現在她的寝宮,于是揉了揉眼,再睜開去看時,房內已沒人了。
鏡靈逃了。
他黑袍挂身,在月色下于皇宮中逃竄,他找到一個無人的角落,趁着黑暗無數次想要變會一面普通的鏡子,可他不論如何都做不到。
他成了任何人,卻唯獨不能成為他自己。
那夜皇宮似乎因為這點動靜起了防備,以奉樂公主的寝宮開始有人傳出發現刺客,宮人們拿着火把滿皇城尋找,鏡靈無處可躲,只能逃出皇宮。
離了皇宮後的鏡靈既不能變回一面鏡子,也沒有銀錢可以買吃食果脯,他風餐露宿,四處乞讨,可因為一身黑袍太過古怪,根本沒有人願意給他投錢。
他知道他回不去皇宮,他的行為在旁人眼裏看來鬼祟,官兵追了他好幾次都被他走運躲去,可他不能永遠以旁人心中的照影示人,躲躲藏藏,還是離開了燕京。
那是今年的第一場雪,鏡靈又冷又餓,一名身穿綠襖的女子給他丢了塊燒餅,讓他站在原地不要動,她要去給他買雞腿吃。
後來她果然帶來了雞腿,還帶來了一個身着寬大籃袍,一頭銀發的男子,那人有些本領,一眼就看穿鏡靈不是凡人的身份,後來兩方交談,銀發男子給他指了這一處,還給他一些銀兩作為行路的盤纏。
鏡靈得知那人名叫梁妄,世人稱之為道仙。
鏡靈見裝滿厚重金銀的荷包,問他為何要幫自己,那人看了一眼跑去買山藥糖的綠襖女子,對他道:“你讓我見到了許久未見之人,爺高興,就當賞你的了。”
他許久未見之人,是他看見鏡靈時,心中照影的身姿面容。
于是鏡靈聽從了他的話,來到這處。
言梳知曉,梁妄如此不但是給鏡靈一條出路,也是賣給她一個人情,畢竟言梳有記憶以來,從未獲得過一個靈的餘生性命。
故事聽完,言梳也懂了。
不過是他愛她,想要成全她的俗套故事,鏡靈所求極為簡單,言梳沒理由不滿足他,也沒理由放棄幾百上千年的壽命,于是她點頭道:“我答應你。”
就在她說完這話後,門外忽而刮起了一陣風,吹亂了桃花林中的花瓣。言梳微微皺眉,那風順着門縫窗戶吹進了小榭之中,滿桃花刮入屋內,風中淩厲之氣蕩開,震斷了小榭旁從天而降的瀑布。
這道風吹亂了黑袍,也吹響了門前挂着的風鈴。
珍珠于風鈴下叮咚作響,言梳所靠軟塌前的珠簾發出清脆的聲音,黑發童子起身朝外,言梳想要開口喚回他,可那一股奇異的飓風又一次襲來,這回将黑發童子震蕩飛身撞在了三層臺階之上。
白發童子驚吓道:“墨沖!”
他扶起黑發童子,緊張擔憂地看向言梳。
言梳從軟榻上起身,杏眸定定地看向門外,八開的殿門被風吹倒了四面,鏡靈躲在一旁還算安全,但也完全沒料到此番意外。
別說是鏡靈意外,就是言梳也從未碰見過這種狀況。
桃花林、玄天瀑布、山海小榭,這都是她有記憶以來所住之處,若站在小榭屋頂朝前看,便能看見萬裏青川的昆侖山,那裏是仙人住址。
她幾步跨出書殿大門,飛身上了小榭屋頂,黑瓦上亮瑩瑩的細末像是被從遠方吹來的金沙,言梳不解地看向昆侖山處,那裏永遠都是碧空如洗之下青山座座。可如今那青川之中有一處破開了雲層,蕩出一層層雲霞漣漪,方才那股沖入桃花林的氣勁,恐怕便是由那裏而來的。
牙白長裙上的墨字飛舞,言梳心想,怕不是哪一位仙人歷劫失敗,神形俱滅了吧?
她這念頭才起,那山川之間立刻閃過一道耀眼刺目的金光,言梳擡起袖子遮蔽,金光透過薄薄的袖擺,她稍有不察,耳畔似乎聽見了破空之聲,細瘦的身形随着翩翩飛舞的桃花瓣一同被沖出小榭。
青萍路上落了許多飛花,言梳踉跄堪堪穩住身形,等她站直了之後又萬分驚訝地望向眼前場景,心中震驚久久不能平息。
她……出來了?
離開了那座小榭,如今站着的這是……人間與山海之間?
言梳的大腦一片空白,嗡嗡作響,她的心跳幾乎要沖出胸腔,撲通撲通,是千年來無法脫離的束縛被解,歸還于她的自由。
言梳在這座小榭待了太久了,起先她是出不去,離不開,桃花林就像是一面結界,不論她用什麽方法都能兜轉回原地,後來她也就不想離開的法子了。
可如今,她卻被那一股山海處沖出的氣勁帶離了小榭,又或許……她其實早就能離開小榭,只是後來再未嘗試,所以不知?
眼看青川之處,金光再現,言梳心中暗嘆糟糕,那裏還有黑白童子。
再度回到小榭,這裏已成一片狼藉,瀑布消失,金魚消失,淩霄花,芭蕉葉統統碎落滿地,桃花林中的桃樹光禿禿的只剩幾片綠葉,而小榭中的書架上,萬書飛亂,言梳光是看也覺頭疼,她怕是難整理好了。
鏡靈不知發生何事,躲在一扇門後望向言梳,言梳看向他的眼,瞧見黑袍之間逐漸變化的面容微微皺眉,挪開目光後對着黑白童子道:“墨沖,月英,送客。”
鏡靈聞言,立刻開口:“我不能走!”
他還有心願未了:“書仙方才分明已經答應我要完成我的心願,我只想成為奉樂公主妝臺上的銅鏡,再無其他所求,對我而言,餘生唯對此一事在意,若不能夠,生也是死。”
言梳足下微微一頓。
餘生唯對此一事在意,若不能夠,生也是死。
這句話像是一根針,戳疼了言梳的心尖,她擡手捂着心口,弄不懂這些還潛藏在內心深處,腦海忘記可感知還記得的情緒。
她道:“不是趕你走,此處有亂,明日卯時,信天山崖見,你走吧。”
鏡靈似乎還有話要說,言梳已不願再聽,只對着鏡靈一揮衣袖。
清風拖起鏡靈的身體,濃霧四起,不等他反應便已經将他送出了山海之境,靈魂打回了倒在荊棘叢中的身體上,他擡頭看向四周,這分明是信天山中,前方順着葉縫照下的光消失了,白雪紛紛,就好似他從未入過仙境。
言梳趕走了鏡靈,将黑白童子護在身後,回眸看向昆侖那邊的變化。
氣勁蕩開的雲層還在空中飄浮着,此處仙氣四溢,時時刮來的風吹亂人的發絲,而那些風中隐含的忍冬香味也叫言梳似曾相識。
小榭曾像一處結界內的牢籠,困住了她。
若不是昆侖那邊出了事,她還不知自己已經能離開這處。
沒有內丹,言梳早就算不得是神仙,死守山海亦沒有任何意義,她看向滿地狼藉的書本,只是有些可惜這麽多年她所經營的故事。
不是神仙,她不能與天地同生,自然需要長久的生命,可再長的生命餘生若只能在一方小榭中度過,那也只能算是平平,如今可以離開,她何不如梁妄一般,投身于廣闊天地。
或許她當初挖出內丹,也是正有此意呢?
兩名童子各拽着言梳的一邊袖子,她朝二人看去一眼,黑白童子心領神會,待言梳伸出手時于她掌心化成了兩枚黑白棋子,棋子串于紅線之上,繞在她的手腕上。
言梳瞥了一眼通天書架,縱然心中不舍,但也覺得自己沒有繼續留下來的意義,于是轉身離開,丢下一本本旁人美滿的故事。
她走時沒有回頭,也沒看見就在她決定徹底離開小榭,一步踏出桃花林後,那座小榭瞬時化為輕煙,瀑布、水潭、芭蕉葉、淩霄花,一切化為烏有,蕩然無存,就像從未出現過。
事實即是幻境,不過是當年執念所化的結界。
由她的放不下将自己困住,也由她的忘前塵給自己自由。
巳時,天還未亮。
信天山山崖旁的風卻吹得人頭疼。
若不是為了鏡靈上千年的壽命,言梳真不願站在此處久等。
信天山上并無多少花種,山崖邊上更是光禿禿的,除了林間樹木幾乎冒了出來,便只剩下山崖邊野草縫隙裏那幾朵在風中逐漸摧殘得不成形狀的野花。
野花只有黃白兩種顏色,也不怎漂亮。
言梳撥開被風吹亂的發絲,于山崖邊站直,目光沉沉地盯着東方。那面無山,倒是有層層疊疊的小丘,遠方還有房屋。
言梳看着那些偶爾于山林中露出一角的房屋,心中百感交集,大雪落了一夜,将天地都籠罩成一片白色,而她在小榭中藏身許久,已經不再見過這些景象了。
印象中,她曾是見過的。
炊煙袅袅,人間氣貌。
現下雪雖小了,但每一瓣雪花依舊很厚,言梳伸手接過一片,那雪花的形狀還來不及細瞧就已經在她的掌心化開了,她看着凝于掌心的一滴雪水,記憶裏似乎有一只手,可以接過雪花而不融。
晨風帶過白雪,讓風有了形狀,言梳尾指勾過發絲別于耳後,轉身看去,便見一人站定于她的身後。
那人鴉青色長袍挂身,黑發被玉冠束起,兩根暗紫色的發帶随風擺動,新奇的是,雪花觸及他的衣袍不曾融入其中,化成一粒水漬,反倒是輕飄飄地略過,未曾停留。
言梳見之,道:“你來了。”
話音剛落,又覺得不對。
鏡靈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桃花眼中映着她的面容,那雙顧盼生輝的眼也不見笑意,倒是愣怔了般,定定地望向她。
風中雪裏含了淺淺的忍冬香,與她曾經小榭裏的味道相似又有些不同。
言梳見來者仙風道骨,眉心似有一道金線示意着對方的身份,她才恍然,他不是鏡靈。
那人開口,聲音也不是鏡靈般無一絲雜質的純澈,反倒是低低沙啞的喚她一聲:“小書仙。”
言梳于自己淩亂的思緒中回神,似是沒聽見他這聲輕喚,身體不自覺往後退了半步,已退至懸崖峭壁邊。
她本能地想行禮作揖,但又想自己過去怕也是神仙,便不願對此人行禮,只是還算禮貌地問了句:“仙人如何稱呼?”
對方顯然未料得如此,目光一瞬滞住,意外,大于欣喜。
言梳微微皺眉,她四下看去,周圍的風停了,雪也停了,懸浮于半空中的一片片雪淩花,冰凍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