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縷衣依舊穿在她的身上, 只是已經完全變幻了一個模樣。
頗為神奇的金縷衣,似乎能夠随着外界威脅的強弱還有她自身元力運用的激烈或和緩變換不同的色澤和形狀。
此刻的金縷衣,已不再是昨晚那種炫目而璀璨的模樣, 不再流轉着屬于深海幽深而神秘的光輝,不再有淡淡的金絲缭繞,而只是一件看起來簡約卻又獨具匠心的裙子, 無比貼合她凹凸有致的身材。
幾近素白的長裙,裙角暈染着淡淡的藍色, 随着她走動, 宛若泛起輕輕的波紋, 甚至能讓人感到屬于海洋的氣息和濕潤。
踏浪而行, 禦水而走。
輕輕撫過身上的衣裳, 潤澤而光滑,朵兒突然想起了昨天夜裏自己随口說了句, “你贈予我的瑩雀,不是說可以變幻成絕美的衣裳,怎的又送了一件?”
少爺咬着她的耳垂,輕道了聲,“美麗的東西, 尤其是衣裳,難道不是女子的最愛?我媳婦這般漂亮,再美的衣裳在身上, 也只是普通的陪襯罷了。”
她只記得,他的手撫過的地方, 金縷衣緩緩消退,她的身體,逐漸展現在他的眼前。
她羞得滿臉通紅, 也不知道自己的雙手應該是擋住身子還是擋住臉。
她猶記得他呆愣住的模樣,随後雙眸迸射出的光芒足以燃燒她的身體,身體爆發的力量足以摧毀她所有的意志和理智。
他俯下身子,“這白玉無瑕,足以讓萬千寶衫華服黯然失色。”
站在船艙裏,望着那張乘着琥珀色光芒的玉床,朵兒的心百轉千回,臉上的紅潮卻久久不退。
她右手的無名指上,多了一枚紫色的戒指,沒有任何花俏的雕刻或鑲嵌,古樸簡單,卻讓她心中倍感溫暖。
“這戒指戴上了,以後你就是我的女人。”少爺志得意滿,“我就是你男人。”
昨晚的激情和濃烈歷歷在目。她以為過程會是羞澀,疼痛且生疏的,然而不是,他們仿佛早已熟識彼此,如同他們的心心相印,他們的身體随着本能緊緊契合在一起,沒有絲毫縫隙,唯有無盡的滿足,戀慕和不舍。
此時的朵兒,多了幾分風流韻致,舉手投足間帶着些許慵懶風情。她總感覺身上仿佛有了變化,可又說不上來哪裏不一樣了。
大魚化為人身出現在她的眼前,他躬身而立,态度又比以往多了幾分嚴肅和敬畏。
“夫人。”大魚恭敬地叫了一聲。
“大魚前輩,非龍他什麽時候離開的?”
“夫人睡下的那一刻少爺就動身出發了。”大魚依舊低着頭,“擎天和玄老陪着他回萬獸谷。”
“屬下陪着夫人上京。”大魚頓了頓,突然雙膝跪地,“屬下乃東海金龍魚王,願聽夫人差遣。”
朵兒這一驚非同小可,“前輩,萬萬不可。”
她下意識就要跪下回禮,豈料到大魚吓得比她還厲害,幾乎飛身遠遠遁去,“夫人,屬下在殿外等您,您準備好了我們就回去。”
“收拾?”朵兒愣了愣,臉一紅,有些吶吶地道“大魚前輩,冒昧一問,我可以這艘玉船帶走嗎?我可以用等價的東西來交換,只要您”
“自然可以,自然可以,”朵兒還未講完就被打斷了,殿外急促的聲音傳來,“夫人,您将整座大殿帶走都可以。”
朵兒也不矯情,右手一揮,那艘玉船俨然已經進入了她手上的紫玉戒裏。朵兒以為紫玉戒只是普通的空間法器,卻不知道這紫玉戒的來頭之大,連她未來公公神尊墨言都視若至寶。
這艘船對他們來說,意義非凡,自然需要一并帶走。
她自己也解釋不清,為何昨夜的自己,一聽到他即将離開一段時間,整顆心就盛滿了不舍,她想讓他帶着心滿意足出發,甚至還有一點連她自己都感到驚詫的小女人的心思,她想留下一點味道,一點足以讓他對她有着噬心蝕骨相思的味道。
朵兒捏了捏眉心,想起來有點頭疼,她這算不算是私定終身?雖說蘭舅舅是下了聘,父母亦見過非龍,心中對他頗為認可。可畢竟還有哥哥,還有祖父祖母,還有老太君,他們一向對她疼愛有加,如今悄無聲息,她就這樣委身于人,他們可會生氣埋怨?
尤其是哥哥,他可是說過,“朵兒,以後若你心裏若有喜歡的男子,可不能傻傻地被人家的甜言蜜語給騙昏了頭,是人是魔哥哥看看便知,是真心待你還是有心欺瞞,哥哥動動手就能分了個清楚。”
若是哥哥知道她不僅被騙昏了頭,還被騙走了身子,哥哥會不會發飙?
一想到不久的将來墨非龍和哥哥面對面的場景,朵兒竟有種隐隐雀躍的,唯恐天下不亂的調皮心性。
此時的朵兒,臉上那一絲不舍和低落已經消失殆盡。她從來不是拖泥帶水之人,他去尋找原來強大的自己,而她也要面對波雲詭谲的京城。
如今一身女裝的她,亦分毫不減當初的英氣逼人,柔美中帶着一往無前的堅韌,纖細中蘊含着一觸即發的力量。
一閃,一起,一步,已在宮殿之外。
離東海頗為遙遠的深山老林裏,萬獸避讓。
巨大的擎天古獸奔跑在山林中,整座山脈仿佛在他的腳下瑟瑟發抖。
他的左右肩膀上,一坐一站着兩人。
左邊的少爺,右邊的玄老。
“祖龍神印鎮壓着無底魔淵,等我取回一身精血,就将這魔淵毀了。三生一夢回,鳳竹該消失了。”擎天巨大的肩膀上,穩穩地放置這那張血靈梧的椅子,少爺坐在上面,緩緩道。
“只怕我們都錯了,鳳竹可能由始至終,都不是當年誕生的魔族唯一的主人。”玄武沉聲道。
少爺雙眸一凜,望向玄武。
“少爺,您乃天地誕生的最初的神靈,可我們都知道天地無垠,有無數位面空間,您無疑是最強大的,卻也肯定并非唯一,在您之後,據我們所知的,有沌濛,有神尊之前遇到的石心,您可否跟老奴說說那天地初開,莽荒初現時曾經無比強大的神靈或生命。”玄武笑了笑,有點不好意思地道,“您也知道,我活得沒有您長,沒有您老,也沒有您德高望重,知道的自然沒有您多。”
少爺的眼中卻沒有絲毫的戲谑之意,反而深深望了玄武一眼,陷入了沉思。
擎天的腳步似乎也放輕了不少,整片天地似乎一時之間有些凝滞。
“玄武,你說一朝我修為恢複,會比遠古的我強大,還是羸弱?”
“自然是更加強大,天地的意志不再是您的掣肘。”
少爺突然轉頭望向玄武,“你錯了,天地的意志從來不是我的掣肘。”少爺的手突然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這裏,才是。”
“遠古的我可以無法無天,無情無愛,無心無智,天地意志之所以強大,正因為天地亦是如此。”少爺的聲音突然多了幾分莫名的情緒,“可以後的我不是了。”
“我更強,卻也更弱了。”少爺與玄武對望一眼,懶懶散散地又再度躺進了椅子裏,翹起了二郎腿,“遠古的神靈啊,好像本少爺揍過不少,讓本少爺好好想想。”
大魚沒有在再變成本體,他與朵兒兩人,乘着一條黑色的巨鯊趕往來時之地。
越是靠近,兩人的表情越是狐疑不定。
大魚和朵兒互望了一眼,朵兒的身體逐浪而起,而大魚和那頭巨鯊則随即消失了。
朵兒的身體一落在那艘畫舫上,蒙蒙的霧氣瞬間将偌大的空間籠罩住。
“結界珠。”朵兒目光一凜,當初在糖畫檔口遭遇狙殺,花家的供奉同樣用結界珠将他們之間的争鬥與外界隔離開來。
只是那顆僅僅籠罩數十米方圓的結界珠,與今天的結界珠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今天的這顆結界珠,朵兒冷笑一聲,目光幽冷,不僅籠罩了她的畫舫,同樣還有百米之遙的水靈族的戰船。
大手筆,果然是擁有聖階存在的水靈族。
朵兒遙遙望去,臉色幾乎瞬間冷凝成冰。
趙四喜和趙五福就站在水靈族戰船的甲板上,兩個人望着她的方向,眼中盡是焦慮和擔憂。
水輕盈和火靈長老等人均一臉驚詫。
他們知曉那持槍青衫男子是女子,卻萬萬沒有想到換上女裝的她,竟是如此的出塵絕豔。
飄身而落的朵兒,裙子的下擺随着她的動作而輕輕蕩漾,裙下的那抹幽藍與水面的顏色融為一體,卓卓而立,嬌媚無骨又入豔三分,素白的衫裙随着風微微晃動,手握長/槍,仿佛是從深海中躍出的水妖。
“敢問諸位,這是何意?”朵兒的聲音猶如清冷的幽泉,好聽卻又冷入心脾。
水靈長老打了個哈哈,皮笑肉不笑地道,“咱們多日結伴同行在會龍江,所謂不打不相識,今夜本欲邀諸位到船上一敘,豈料諸位不在,夜深露重,會龍江風急浪湧,怕她們兩個凡人有所閃失,便替閣下照顧了一會。”
他們幾人對望一眼,今夜東海出了那麽大的動靜,這畫舫幾人又同時消失,歸來竟僅剩眼前這名女子,讓人很難不把他們跟今晚東海寶物出世一事聯系在一起。
所以此槍,非得不可,此人,非擒不可!
“閣下不若到我們船上與你的下人一聚?閣下身邊有凡人,畫舫小且局促,我們水靈族的戰船寬敞平穩,閣下既然也是要到京城,不若到我水靈戰船,也好互相照應。”水靈長老道。
“不了,”朵兒冷冷道,一拱手,“諸位有心了,還請讓我的朋友回到船上。”
朋友二字,說得尤為铿锵。
不是下人,而是朋友。
水靈一方倒是有些微愣,沒有想到對方竟然自己把籌碼送到了己方的手上。說實話,兩個凡人随從而已,死了便死了,可若是對方的朋友,意義就不一樣了,說明這兩人起碼還有點用處。
朋友二字一出,趙四喜眼眶中的淚就止不住流了下來。
她們姐妹被他們弄上船,她早就做好了當炮灰的準備。只要朵兒小姐對她們流露出一點淡漠,她們的結局就注定了是無用的卒子,随時可抛。
“你們也莫要虛情假意地兜着圈子說話。”朵兒冷哼一聲,“想要什麽就直說。”
“你的長槍。”水輕盈搶先說了出口,她自問就算遇到花珍绮,雲海公主亦不遑多讓,可眼前的女子,卻讓她生出了一絲妒意,“兵器有靈,擇強者而息,你的修為,配不上這把長/槍,你只要将它獻上,便可以帶着你的下人離開。”
“我配不上?”朵兒突然笑了,“莫非你配得上?你是多大的臉。”
話音剛落,朵兒的手腕一轉,手中的長/槍竟然化為一把純白的弓。
藍色的小魚便附在弓弦上。
化形,兵器化形。
見到這一幕的衆人幾乎目瞪口呆,心中對這杆長槍的渴望也攀升到極致。
整個天地似乎變得如此清晰,朵兒幾乎能夠看清那浮在空中的顆顆水珠,粒粒塵埃。
而水輕盈,就在其中的一顆全然不起眼的塵埃。
拉滿的弓弦突然一動。
三道虛幻的光芒從那藍色的魚嘴中“射”出。
沒有驚天動地的嘯鳴,卻有着驚心動魄的危機。
水輕盈瞬間身體一僵,全身所有的氣機幾乎被一下鎖定。
虛幻的光芒瞬間而至。
水輕盈手中的長劍一揮而起。
“叮”的一聲脆響,整個船板冰屑飄飛。
劍身擋住了那道灰光,可水輕盈還未來得及慶幸,突然感覺手中的劍一沉。
“叮,叮”接連兩聲聲響。
三道虛幻的灰芒,先後而至,層疊累加。
無法承受的巨力,劍身帶來的千鈞之感讓水輕盈發出一聲低呼,整個人朝後直直倒飛了出去。
“噗”的一聲,一口鮮血從她的口中噴出。
一顆水珠,突然從空中落下,落在了水輕盈的劍身上。
似乎融化了那無可比拟的沖擊之力,讓水輕盈的身體緩緩地站定了。
“果真是化形的聖階靈物,小丫頭,你的運氣很好,你的修為也很不錯。”
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瞬而一冷,“只是趁人不備,這就是你的手段?傷我水靈聖女,你可知錯?”